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自酒会那晚,聿希人和关茜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梦岛了。虽然岛上的生活极为平淡,但他们也能自得其乐的过得好不惬意,聿希人照样用计算机处理公司里关于「数字」上的问题,而关茜也能由看书、上网查资料做她的医学研究,这是她自担任医学院教授以来,不知不觉养成的兴趣。

难以忍受的是隐伏在心中的忧惧,总是悄悄啃噬着、折磨着她的心灵,使她愈来愈不安。

「在想什么?」处理完公事,聿希人来到面海的露台,遮阳篷下铺着一条大毛巾,胖小子啃着「小鸡腿」睡得正熟,嘴角带笑还流口水,一旁,关茜席地抱膝而坐,怔愣地望住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关茜低喃。「你是不是应该带着孩子离我愈远愈好?」

聿希人眉宇微微拧了一下,旋又松开,唇畔笑容更温柔,「好啊,我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包括……」他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手轻抚上她的小腹。「你肚子里这一个。」

那不等于她也得跟他一道走,那他还走什么?

关茜娇慎地横他一眼,随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也离不开我,不然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明白就好。」聿希人圈臂将她整个人搂住,唇瓣在她额上亲昵地磨赠着。

「或者,送走孩子?」

「为什么这么担心,你不相信我吗?」

关茜仰起脸儿,清秀稚嫩的少女容颜上是成熟隐敛的忧虑,掩不住的不安浓浓地压在她眉眼之间。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你不明白那人有多可怕!」

「当年你还是个小孩子,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就会觉得很可怕;但现在你已长大了,应该不至于……」

「不,你真的不明白,那人他…」关茜更忧心了,因为他的不明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却连那人的底细都还不清楚,如何能斗得过那人呢?「你应该听邦婷提起过吧?有个人,他能够医治任何病痛,患者到他手上就绝对死不了,可是那人一年只治疗一个人?」

「听说过、当初我病重时,姑姑和表哥也找过那人,不过……咦?等等,难不成……」聿希人眨了一下眼。「他就是那家伙?」

「对,就是他。」关茜点头证实。「虽然失去了我,但在爸妈带我逃走之前,他已然研究出复制我的血液的方法,只不过复制出来的血液功能不全,细胞修复速度只有二十分之一,还必须用复制血换掉患者全身的血……」

「全身?」聿希人吃惊地重复道。

「对,全身。而且复制血液的白血球寿命只有三个星期,倘若是癌症患者,每三个星期就得换一次全身的血……」

聿希人骇然抽气。「那不是很……很辛苦?」辛苦是含蓄的说法,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可怕!关茜耸耸肩。「那就由患者自己决定啰,想活下去,就乖乖忍受三个星期一次的辛苦;吃不了苦,那就算了,反正命是患者自己的。」

「那也得患者有足够的财力活下去!」聿希人脱口道。

「没错,你说到重点了!」关茜嘲讽地勾了一下唇角。「复制我的血液并不容易,最麻烦的是需要时间与耐心,权势有价,时间无价,因此那人没有办法大包大揽地把所有向他求治的患者全接下来,他只能选择性的挑患者,而那人会挑选的患者只有一种:有财又有势的绝症患者……」

「猜想得到。」聿希人喃喃道。

「首先,患者必须把所有财产分一半给他,另外,那人若是开口要求帮忙,患者就必须全力协助,不得有任何疑问,不然患者就别想再继续活下去了……」

「所以,他的患者也就等于是他的奴隶。」聿希人叹道。

「这二十几年来,他用这种方法控制了不少大人物,譬如……」她说了几个那种随便跺跺脚,就能够跺掉一整座阿尔卑斯山的大人物的名字。「现在,你应该想像得出来,他究竟拥有多大的力量了吧?」

的确,那人所拥有的力量可能比美国总统更可怕吧!聿希人无语了,垂眸默然深思,岂料片刻后,当他再抬起目光来时,表情竟已恢复镇定,还带着点诡谲的笑意。「可是,真要比可怕,又有谁能比我更可怕?」就算对方能一脚跺垮整座阿尔卑斯山,甚至跺沉一整个美洲,那又如何?他只要动动手指敲敲键盘,不超过三个钟头,全世界就会整个崩溃了!

他?

关茜挑了挑眉梢子,旋即也跟着笑了。「说得也是,不过我担心的是那人使用的使俩,他可能书读得不多,一直学不会光明正大这四个字,他只会耍阴的、耍狠的,没人性又没节操!」

「那么……」聿希人慢吞吞的点了点头。「我最好先给他一点警告。」

「警告?」

「是的,我要让他知道,再有权有势的人,一旦财力崩溃了,也只不过是小卒仔一个!」

现在就来看看,究竟是谁最可怕吧!

雅典是一座现代与古典交杂在一起的城市,城内到处可见古文明时代的古迹,也有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建筑,譬如山坡上的高级饭店就是一栋现代化高楼,拥有最佳的景观视野,往上可以瞥见卫城的遗迹,往下亦可眺望整座雅典城。此刻,饭店顶楼套房内,克劳德·切斯特静立于露台,居高临下地眺望着雅典城,神情安详,眼底却深蕴着晦涩诡谲的合影,阴沉不可测。

「我回来了。」标准的美式英文。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是他的保镳之一,不过他依然动也不动,双瞳始终流连在雅典城内。

「雅典真是一座充满矛盾的城市,」彷佛沉浸于某种触动心灵的情怀中回不过神来似的,他自顾自用一种感慨又感动的语气喃喃道。「今古就在一线间,前一秒,眼前犹是现代化的摩登城市,但下一秒……」

目光稍移。「视线不过转个方向而已,时光便已穿梭回两千五百年前,恢弘伟大的古迹巍然耸立,彷佛又回到了那光辉灿烂的古文明时代了…他说得好不感慨,却听得身后那人刷的一下满头黑线淋下来,不知道老板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他又该如何回应才好。

「呃……」得不到该有的呼应,克劳德终于回过身来,叹息着摇摇头,慢条斯理地步入屋内,在铺着精致刺绣的羊毛毯上落坐。「说吧!」

「聿总一口就拒绝了,他说他表弟夫妻俩在梦岛休养,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为何突然要躲起来休养?」

「他表弟的妻子怀孕了,听说有流产的迹象,为了保住胎儿,她只好辞去教职静养。」

为了保住胎儿?

是为了躲他吧!

「那么,另一个办法呢?」

「梦岛出入管制森严,无法轻易进入。」

「一点机会也没有?」

「可以试试看,但成功机率渺小。」

「多渺小?」

「……不到5%。」

「这么少?」克劳德喃喃道。

「我只要她一根头发,那么困难吗?」

「……」(变态),要人家一根头发干什么?不过付钱的就是老大,老大要他干嘛他就得干嘛,就算要他去偷拔撒旦翅膀上的黑羽毛,他也得去拔,只是不保证成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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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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