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想脏了我的脚

因为这名老爷爷身上有一种非常刺鼻的臭味，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臭，有粪便的味道，也有汗臭味，还有狐臭和口臭……总而言之，令人非常之难以忍受，高俅刚才只闻了一下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其实这种情况很正常，这里是一个医疗设备高度缺乏的偏远乡村，几乎所有人都是以农耕为生，每天难免会跟农家肥这种东西打交道，身上沾染了残渣，也不可能马上回家清洗，因为农村人根本就没那么讲究，他们也没条件讲究。再加上这老爷子应该是身上积累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疾病，轻易不敢洗澡，担心会着凉之类的。

多种因素的融合下，老爷爷的身上有味道就很容易理解了。其实在医院，也是经常会遇到某些令人胃部不舒服的情况，那些手术室的医生们，哪一个不是天天与鲜血皮肉为伍？

但是，高俅早就丢失了一名医生应该具备的医德和职业素养，在办公室工作，他没有问题，他认为那是正常范畴。但是脏和臭，就不是他能接受的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出入上流社会的人，是绝不会接触这种病患的。

所以……他迟疑了。

因为他和李凌一样，是一名中医。中医不需要戴手套，因为无论是针灸和推拿，都是需要用手掌手指上的皮肤纹络去感受对方的体温和细微的生命律动的，眼下这位老爷子首先是需要利用推拿进行头部和颈部的按摩，然后要对全身都进行推拿，紧接着需要进行施针。

可现在别说是推拿和针灸了，高俅连老爷爷的衣服都不想掀开。

最后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高俅怂了，宁可放弃这个在众人面前大展身手的机会，他也不愿意给这种又脏又臭的病人看病。

“……王大哥，既然你在这里，那我就不喧宾夺主了，在场的所有医生中，你名气最大，经验也最丰富，还是你来给这位老爷爷看病吧，正好给这群实习的新生们好好上一课，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妙手回春的医术！”

高俅说起这种漂亮话还是一套一套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王志平当然是知道高俅是为什么让自己出手，因为……他明显是恶心脏臭！这一点，让王志平非常鄙夷。人家性命攸关，你他娘的竟然还因为嫌弃病患找借口托词，时间宝贵，却还要这么浪费！！

要是早知道高俅是这种人，说什么王志平都不会过来帮忙。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的昏迷和缺氧，他必须开始动手救治。不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王志平绝对会怪自己。

但是，就当高俅刚才那一段听起来义正言辞其实肮脏到极致的话语刚刚落下的时候，李凌内心的怒火彻底压制不住，一个箭步冲向前，直接一脚“砰”的一声将高俅给踹开。

这一脚，李凌虽然没有使多大劲，但所用的力道也不小了，高俅一百多斤的人顿时像是被击飞的棒球，在地上蹭着滑了两三米，最后才打个滚停下来，浑身瞬间都沾满了泥土！如果不是后面大片的都是空旷的土地，恐怕他这一下若是撞到墙上，会疼的直咬牙的。

刹那间，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纷纷瞪大了燕眼睛。

高俅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肚子便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得他双手只能紧紧捂着肚子，身体蜷缩成一团。

“呕——”一口酸水从高俅的口中吐出，他双眼通红地瞪着李凌，那眼神，仿佛要将李凌生吞活剥，可实际上，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够大声地咒骂：“卧槽你么的，李凌，你居然敢打我！你他么的不想活了吧！！”

虽然他由于疼痛感而声音很小，但是周围的人却是很清楚的听见了。

只不过……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李凌却仿佛是什么都没听见。

李凌若无其事地走到高俅面前，面无波澜地垂下眼眸瞟向高俅，就像是瞟向不值得同情的垃圾一样，冷冷道：“你刚才把我推开，所以这一脚是我还你的。按道理，我应该再给你来一脚，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当一名医生，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踹你，只会脏了我的脚。”

说完，李凌便转身走到老爷爷面前蹲下，迅速地掀起了老爷爷的衣服，丝毫没有嫌弃老爷爷身上的臭味，直接就伸手伸胳膊对老爷爷进行头脑、颈部和胸口等多个穴位的推拿按摩，紧接着就迅速的掏出了银针。

“小弟弟，你能够帮忙抱着你爷爷吗？”李凌一脸温和地对小男孩问。

这同样浑身有些脏臭的小孩子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上去奋力地将爷爷抱在怀里，倾斜地躺着。

“嗯，就这样，坚持一会儿别动。”李凌满脸阳光地冲着男孩笑了一下，然后眼神中一抹坚定闪过，顿时集中注意力给老爷爷针灸。

这种普通的缺氧昏迷对李凌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病症，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手中的动作。

针灸的过程中，李凌一言不发，就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有对高俅做什么一样。

看见李凌这样淡定得该干嘛干嘛，分明完全没有把高俅当回事，高俅顿时怒不可遏，心中咆哮不止：“李凌……老子他么的要杀了你！！”

狠狠地咬了咬牙，高俅捂着自己仍然剧痛的肚子，颤抖着双腿站起来，然后恶狠狠地朝李凌一步步走过去。

所有人看见高俅恶气冲冲地走向李凌，就知道高俅这是准备动手报复了。

几个脑子还比较清醒的老医生知道，他们是代表燕京中心医院出来行医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医院的形象和名声，高俅若是真的对李凌动了手，到时候新闻上定会出现《燕京中心医院某主治医师暴打大雪实习生，道德沦丧，人性败坏》这样的标题，这对于医院而言是巨大的舆论危机。

于是他们连忙上去拉住高俅劝阻：“高医生，不要冲动啊！”

“是啊，高医生，一切以大局为重，他还在给病人看病，有事情我们待会再说。”

“都给我放手！！我今天看谁敢拦着我！！”

高俅现在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其他人的劝告，别人不拉他，也许他还没那么大劲儿，被人一劝，他反倒是更加的嚣张了。

刚才被李凌踹一下的疼痛感，已经渐渐地消散。

但是刚才被狠狠地羞辱所带来的心灵上的刺痛，越来越强烈，让高俅有一种近乎抓狂的感觉。

“李凌！你有种！！”

高俅其实内心里是有些发虚的，所以，他假装稍微挣脱了一下便不再使劲，任由几个医生将他拉扯住。他刚才的一番咒骂后，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如果冲过去跟李凌干架，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丢的也是自己叔叔的脸，毕竟今天跟来的还有一些媒体记者，虽然说这些媒体都是高俅自己带过来的，后期可以任意地剪辑内容，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可能被传出去。

这事情如果闹大了，传到了自己叔叔的耳朵里，叔叔最爱面子，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高俅降职甚至辞退都是有可能的。

就这样，高俅龇牙咧嘴地眼睁睁看着李凌给老爷爷治疗。

几分钟过去，当老爷爷“啊……”的一声弱弱的喘息之后，李凌脸上的笑容，终于是彻底展开，由于老爷子身上太脏，太油，弄得此时李凌也跟个脏孩儿一样，但这丝毫不影响李凌此时内心的喜悦。

“爷爷！！爷爷，你醒了！！叔叔，谢谢你！！”小男孩见自己爷爷苏醒过来，喜极而泣：“叔叔，我给您磕头！！”

男孩抹了一把眼泪，双膝作势要朝李凌跪下。

李凌眼疾手快，趁小男孩身体还没倾斜下来，一把上前接住了男孩，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弟弟，你不要这样，我是医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小男孩听得眼前直放光，他此时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李凌，在他看来，此时的李凌神圣得就好像是一个天使一样。

其实，天使正是医生的众多属性之一。

但是……白衣天使这个称呼，现在在现实都市之中，有几个医生能够有资格担得起？？唯利是图的医生们，倒是以极快的速度，在现今社会扩张蔓延着。

看着小男孩眼神之中闪烁的光芒，李凌似乎看出了什么，他伸手替小男孩将泪水和泥土擦掉，拍了拍他的头。

“如果你也想像叔叔一样给爷爷看病的话，你长大之后也可以当一名医生。”

“嗯！！”小男孩像是找到了一个努力的目标，朝着李凌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以后也要像叔叔一样，救死扶伤，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一声宣誓听起来清脆洪亮，一句话，让全场刚刚还有些躁动的气氛，瞬间就安静了。

那个一直恶狠狠的瞪着李凌的高俅，也是头脑一阵嗡鸣……

得人心者，得天下。

李凌现在竟然能够让一个小朋友如此崇拜，这在民心上，已经远远胜过了高俅。

“叔叔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爷爷那两盒药，你回去按照药上面的标准定时给你爷爷喂，爷爷的病很快就能好转啦！”李凌一脸笑意地看着小男孩。

刚才李凌在给老爷爷针灸的时候，顺带着将他身上很多病症都治了一遍，除了高血压这种由于年纪上升而无法避免的顽疾以外，其他都已经没有大碍。

“嗯！”小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之后的行医过程一直非常顺利，李凌并没有参与其中，王志平则是挑起了大梁，表现非常专业。

下午五点，今天的所有病人全部诊断完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在这个过程中，高俅也慢慢冷静下来，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李凌很清楚，高俅这是在酝酿新的阴谋，他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傍晚，村长吩咐村子里烧菜手艺最好的大妈，给众位医生烧了几桌子饭菜，虽然不是什么高级菜肴，但吃的是一个踏实淳朴。一台你的忙碌后，这几桌子饭菜格外的香！

在饭席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李凌和高俅，因为这二人阴差阳错地坐在了一个桌子上，而且气氛非常紧张，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新的冲突。

王志平也觉察到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便开始发挥调和剂的作用，他举起一杯酒，看向大伙：“今天是我王志平第一次跟大家一起来乡下行医，我觉得是一次非常宝贵和难得的经历，虽然中间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小摩擦，但我觉得无伤大雅，明天大家继续加油！！”

大伙纷纷举杯应和，像王志平这样既有本事，为人又谦逊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

可这时，高俅似乎寻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哗的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