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羞愧

陆惊羽家里是中医世家，可是很不幸，她从小就对中药味过敏，十分讨厌那股味道，加上叛逆，不肯去学中医，本来想去考艺校，但被家人竭力反对，就气的跑来来学西医。

家里人一开始没法接受，但几个月过去，也就往好的地方想——好歹以后也是医生，不管西医还是中医，能治病救人的就是好医生。

现在可好，她这个新闻一分享过去，顿时家族群都炸了。

而陆惊羽则是轻飘飘的关掉了群，一脸不屑。

今天大家好像约好的一样，来得都很早，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打闹聊天，好不热闹。

“听说啊，两个人又闹掰了。”汤婷婷偷偷看了眼前面虽然还坐在一张桌子上，但互不理睬的两个人，继续说道，“昨天是季重阳生日啊，是不是沈宁没准备礼物，所以闹脾气？沈宁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对吧？难道是……昨晚有人说季重阳陪一个挺好看的男孩子走了，所以她其实是有男朋友了？那个男孩来给她过生日，正好被沈宁抓包……”

“啊！”坐在汤婷婷后面的肖萌耳尖，似乎听到了季重阳生日这五个字，立刻翻着手机找万年历，看到今天是九月初十。

昨天是重阳节！

她居然也没注意到季重阳的生日，以前还想着给她办生日派对，结果周末正巧有个漫展活动，就完全忘了这事！

肖萌赶紧给季重阳微信上包了个大红包，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发了过去。

“重阳，看手机！”肖萌对前排喊道。

季重阳扭头往后看，见肖萌晃着手机比划着，她也看到汤婷婷有些刺眼的表情。

汤婷婷和她目光一接触，立刻回避了，等季重阳低头看手机时，又对陆惊羽嘀嘀咕咕：“听说她和沈宁在湖边很亲密的搂搂抱抱，平时一脸圣洁的样子，私底下真是够乱的……”

“最近论坛这么干净？被版主控场了吗？”陆惊羽就像没听到汤婷婷的八卦，翻着校园网，发现之前关于季重阳的很多讨论都没了。

准确的说，是那些黑料都没了。

前段时间论坛上出了不少季重阳的黑料，就是说小龙女很有手段，披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其实心机深沉之类的不友好言论。

季重阳从来不看这些论坛上的东西，她很少上校园网，最多关注一下首页上的公开课通知，自从肖萌教她关注学校的公众号了解教学讯息之后，就更不上校园网了。

论坛上的血雨腥风，沈宁一开始没亲自上阵澄清，只让版主删掉封贴，结果又有人跳出来说季重阳是“不可说小仙女”，后台硬……

季重阳因为那场晚会圈了不少宅男粉，几拨人那几天就在上面撕来撕去，几个黑粉恨不得把事情闹得更大点，还有人天真的希望学校把她给开除了，免得祸害男生们。

沈宁见那些煽风点火的人没完没了的黑，气得直接给公司的律师顾问打了个电话，给跳的厉害的黑粉私发了律师函。

学校论坛到底都是些学生，一下就被律师函唬住了，立刻乖了，现在论坛上又一片祥和。

“人家有后台，言论全被控了。”汤婷婷小声嘀咕着，心里很不爽，脸上只表现出无奈。

“一个没有爹妈家人的孤儿能有什么后台？”陆惊羽语气很差，也不像汤婷婷压着声音，在乱哄哄的教室里，尖锐的话语让周围平静了几秒。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妥，季重阳也就在宿舍里第一天说了自己没有父母，除了宿舍的三个人，其他人好像还不知道这事。

沈宁坐在季重阳旁边，但带着耳机，在心烦意乱的听歌，没听到陆惊羽的话，不过他注意到教室的气氛有点不对，除了身边的季重阳平静的在给肖萌回消息之外，其他人都偷偷往这边看，视线有点奇怪。

沈宁摘下耳机，扫了眼周围的人，见他们又收回视线，又闹哄哄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季重阳也听到这句话，但她根本不在意——人家说的是事实，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她没有收肖萌的红包，回了一句谢谢，心里有点感动。

她从不过生日。

婴儿都是挣扎着哭泣着来到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来人世走一遍，谁也没有取得生命的允许，就擅自赋予了生命。

就像死神一样，也从不过问人们愿不愿意，就擅自结束生命。

如果能有选择，季重阳希望自己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你别介意她说的话，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肖萌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季重阳回了几个字过去——我没有介意。

随后，她又了发了一个字过去——嗯，我看书了。

不涉及专业领域，季重阳的话很少，发送过去后，就收起手机，正想继续看书，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书包，从侧边口袋找到一个长方形的窄窄礼盒。

昨晚太多事情，让她都忘了顾一帆将沈宁的礼物塞到自己的书包里。

“谢谢你的礼物，我不能收。”她拿出来，放到沈宁的桌上，见他摘下耳机，轻声说道。

“我送你的东西，不许不要。”沈宁的态度显然和之前不太一样，带着一丝戾气，强硬的将那个没有拆开的礼盒推回去。

“沈宁，你……”季重阳其实有心理准备——昨晚沈宁那个样子，很明显想撕破“同学关系”，虽然顾一帆及时救场，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

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他已经不想伪装了。

沈宁没等她说完，突然站起身，对后面自知失言有点尴尬的陆惊羽扬声说道：“她有我。”

第二十章表白，心律不齐感觉

他用微信问的顾一帆，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季重阳只觉得心脏微微收缩一下，是心律不齐的感觉。

她看着书上关于“pumphead”的资料。

有那么一瞬间，也觉得自己是“pumphead”了，那种迷失方向，并伴随情绪和记忆错乱的感觉，让她的手指锁紧。

“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沈宁补充完这句话，坐了回去，又塞上耳机，看着前方的讲台，沉默的听着歌。

沈宁失眠了一整夜，但是他也越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是无法再伪装下去，昨晚就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立场，即使知道告白会被她拒绝，那也没关系，只要他还有不甘心，就意味这件事还没有终结。他依旧要让她、和其他人都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她走下去，不会让她孤单一个人。

这样的心意，必须清晰明确的传达到她的面前。

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俩，尤其是大家都盯着季重阳，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季重阳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沈宁推过来的礼物，坚定的推回去。

男生都要面子，尤其沈宁这样的少爷，季重阳没有直接说，不需要你陪着，但却用行动，无言的表示了拒绝。

教室的气氛还在凝固，就连汤婷婷都没料到沈宁会当众表白。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沈宁喜欢季重阳，甚至默认他俩是一对，可沈宁从不敢在她面前直接表达情意，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现在这样的转变意味着他俩之间的关系，不再和以前一样。

汤婷婷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更差，还是迎来破冰。

她希望是前者。

看沈宁沉默的表情和季重阳的举动，显然是拒绝了。

解剖课的老师，及时出现在教室门口，见教室气氛有些诡异，开了句玩笑：“在给小兔子们默哀吗？一个个这么严肃，希望待会解剖室里，也给我这么安静，别哭爹喊娘的。”

这节课解剖课，老师上了半节理论，划了重点，就让大家准备去隔壁教室解剖家兔。

不少人连解剖青蛙的坎都没过去，哺乳动物和变温动物不一样，更多了点这会看见毛茸茸的小兔子，更是下不了手。

临近期中考核，解剖课不再随便批准请假，几乎所有同学都在场。

教室里和第一次上解剖课一样乱糟糟的，依旧是两个班在一起上，隔壁班的女生多一点，有的还没去领小兔子，就哭成一团。

肖萌跟在季重阳身后，因为今天沈宁的突然表白，她夹在小组中间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看见季重阳面无表情的抓着兔子耳朵放到解剖桌上，肖萌才忍不住小声说道：“小兔子好可怜啊，让我摸摸……”

季重阳一声不吭，戴着手套做好准备，等肖萌摸好兔子。

而沈宁也沉默的站着旁边，戴着口罩，看着桌上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一动不动。

“咳……还是重阳来打空气针吧。”肖萌知道他俩之间气氛不对，可她又没法缓和，摸了一会兔子，觉得空气很凝重，讪讪的让开了位置。

肖萌偷偷看了眼季重阳，平时解剖课上，季重阳就是班里最镇定淡然的那个，可今天似乎格外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就跟冷酷杀手一样。

“抓好。”季重阳拿着针管，也没有让沈宁来练手，因为她知道，这个小组的所有人，都没有技术能让兔子最快最没痛苦的死去。

沈宁眼底藏着阴云，和肖萌两个人按着灰色的可怜无助的兔子。

摸着良心说，虽然做好了被季重阳拒绝的准备，可真的被她拒绝时，沈宁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五脏六腑都在疼。

现在看着季重阳冷静严肃的表情，沈宁想费力的让自己从“失恋”的痛苦里走出来，可是做不到。

“要成为医生之前，还要杀多少小动物啊！”肖萌按着小兔子的手微微颤抖，带着哭腔，“我都不想学医了，好残忍。”

沈宁听到这句话，想到自己学医的动机——他其实根本不想学医，来这里只是不想按照老爸安排的人生活下去。

他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怀着不同目的，并不都只是因为热爱医学，想要拯救生命才来到这里。

而季重阳和他们不一样，她的心思最为纯粹，不参杂任何其他理由，只是因为热爱医学。

沈宁无法做到她的百分之一，甚至他根本没认真考虑过以后成为医生！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躲开家里的控制——五年的时间，他肯定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路，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而此刻，他突然觉得很羞愧，面对总是独当一面的季重阳，觉得她说的很对，自己根本就是个对人生任性胡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