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皇二子

青帮头子

在近代文人中，我想不出有谁是接近“李白型”的名士，但在一副挽袁

克文（寒云）的著名对联中，倒是有人将他比作李白的。

袁寒云是袁世凯的第二子，袁世凯做了八十三天皇帝，他的身份可说是

“皇二子”，但他却是不赞成帝制的。他最脍炙人口的两句诗：“绝怜高

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据说就是讽谏父亲的。“莫到琼楼最上

层”，即是劝父亲不要做皇帝也。

袁世凯帝制失败，气死于新华宫之后，一般的说法是，袁寒云的生活颇

为潦倒，靠卖字卖文为生。他在四十二岁那年，患猩红热死去。据说死后

无以为殓，靠朋友替他料理后事。陈诵洛挽以联云：

家国一凄然，谁使魏公子醇酒妇人以死？

文章余事耳，亦有李谪仙宝刀骏马之风。

我是大约在二十年前，在一本刊物看到这副对联的。当时觉得此联将袁

寒云比作李白，不大恰当。就他的出身和气质来说，似乎更近于曹子建或

纳兰容若。后来看到贝扬写的《袁世凯家族概略》一文，才知道这一比也

自有它的“道理”。原来袁寒云在上海参加青帮，是“大”字辈的青帮头

子。旧上海对这些帮会中人有称为“侠门”的，陈诵洛大概是因此而将他

与“亦狂亦侠”的李白作比。但我仍是觉得不恰当。

贝扬的《袁世凯家族概略》，有关袁克文的这一段说：“袁克文在上海

参加青帮，是‘大’字辈，在青帮里地位很高。帮会里面的各种人都在他

家里出出进进。他自己不事生产，没有收入。徒子徒孙都给他送钱。他家

是四楼四底的楼房，每天每餐开几桌筵席，无论他本人在家不在家，总是

肉山酒海，有几十人吃饭。”又说袁去世后，“帮会的人们给他办了很大

的丧礼，许多徒子徒孙穿孝袍、戴红缨送葬”。据此，则袁克文的生活就

不能说是“潦倒”，而他的生活主要来源，也不是靠卖文所得，而是靠“徒

子徒孙给他送钱”了。我想，他和李白相似之处，大概只有“千金散尽还

复来”这一点吧。至于说到“侠”字，黑社会的所谓“侠”和李白那种

“侠”根本是两回事。李白的“擢倚天之剑，弯落月之弓。昆仑叱兮可倒，

宇宙噫兮增雄”，（《大猎赋》）这种侠气豪情，在袁寒云的作品中也是

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