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核桃咋会不好卖？
于世钢此时已经没什么火气了，你怎么面对一个跟你笑着说话，还能灌醉自己的人，虽然他的年龄没有自己大，但人家级别比自己高。所以，于世钢说话间也觉得有点不利索，除了几个养成习惯的口头语，以往的粗话竟然很难说出口。
”任助理，你不是为核桃村的三提五统来？“
”不完全是。“任平生说：”三提五统是国家政策，早交晚交，早晚要交。“
”草！“于世钢忍不住了说：”我知道是国家政策，可周宏大也太不是东西了，我不卖给他核桃，他就拿大帽子来压我。核桃贩子上门收四毛一斤的核桃，三毛钱我还要给他送下山。好事是他的，我们老少爷们喝西北风去？我们核桃村本来壮劳力不多，打山核桃哪年都死人，一年摔伤的摔瘸的就好几个，他周宏大以为核桃树是人参果，吹吹就下来了？”
“派小姨子和连襟来收核桃，吆五喝六的，好像我们全村的核桃都卖不出去了，还得求他帮我们卖一样，我们要供吃供喝，还要派老少妇女把核桃给他背下山，做梦去吧！”
“这件事你们占理，但三提五统还是应该交的。”
“核桃卖不出去，我们拿什么交三提五统？”
“你不是说贩子四毛钱来收吗？”
“谁敢来？”于世钢说：“一到卖核桃的时候，他们就雇人在山底下吊桥守着，哪个贩子敢进山？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后来去县城找收核桃的，他们偷偷跟我说，走到吊桥就让人拦回来了，那些人说了，谁要是敢进山，走着进来，爬着出去！”
”于支书，你先别激动，有问题咱们想办法解决。“
”草！我去找周宏大，个逼养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们经济纠纷，自己解决就行了，说穿了还不是要把核桃低价卖给他亲戚。老子再去找，人就找不到了，不是上这里开会，就是上那里学习。他以为我拖不起，核桃最多也就保存个半年左右，不然就坏了，可我们核桃村人生来就倔，宁肯烂了，一个核桃也没卖给他。“
”那么说，现在核桃村还有核桃？“
”有呢！还有几万斤，有的放山洞里，有的在地窖里。“于世钢说：”再不卖，这些核桃也要烂了。周宏大不就是这样，一手让我们交三提五统，一手让我们便宜卖核桃。“
任平生心想，这周书记的手腕果然不一般，也就是遇到核桃村这样的人，换了别人早就妥协了。
”于支书，我觉得咱们先想办法把核桃卖出去，三提五统的事情先放一下，不能让核桃放烂了。“
”我也着急，但是找县里的贩子，人家都不敢来。“于世钢说：”任助理，谁让你到我们村来的？不是周宏大？“
任平生说：”周宏大确实给我收三提五统的任务，不过，我觉得根源还是提高农民的收入。收入不提高，农民哪儿有钱交税。“
于世钢诡异地笑：”你肯定跟周宏大不是一路的。“
任平生戏谑地说：”于支书何以见得？“
于世钢说：”你要是跟周宏大一路的，他才不会给你出这个难题呢！早就带着你吃喝嫖赌去了。“
任平生说：”不说这个，还是想想办法，把核桃卖掉。“
于世钢说：”能想的我都想了。“
任平生说：”我看你这个支书啊，也就是个吃干饭的货！“
”啥！我是吃干饭的货？“于世钢眼睛一瞪说：”从我回核桃村，我就没睡过一宿好觉，又想修路，又想带村里致富，年年上山打核桃，我都在最前面，那核桃树都长在陡坡上，最危险的地方，从来我是第一个！“
”我说你是吃干饭的货，你觉得不对？“任平生说：“核桃村的核桃，真的就卖不出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于世钢说：“你要是有办法，我就听你的。不行就跟周宏大对着干，我们把在外面打工的劳力喊回来，带上家伙背上核桃下山！”
”不用。“任平生说：”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把你的核桃卖出个好价钱。“
”真的？“于世钢说：“你认识外地的核桃贩子吧？多少钱一斤？”
“五块钱！”
“五块钱？”于世钢糊涂了：“五块钱一斤？还是五块钱十斤？没有这个行情啊！”
任平生淡淡地说：“五块钱一个。”
“五块钱一个……”于世钢哈哈地笑着：“五块钱一个，你真是太能吹了，你要是能卖出五块钱一个，我就……，我就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当对象。”
任平生说：“你别来这一套，我现在还用不着老婆，等你们把核桃卖了，三提五统交上就行。”
“有钱了我们肯定交，皇粮国税还能不交？”于世钢说：“那你要卖不上五块钱一个呢？”
“你说怎么办都行！”
“你就倒插门到我们核桃村给孩子当老师行不行？”
任平生说：”行啊！就这么说定了！“
任平生又说：”不过我有几条先说明白，第一，要按照我说的做，第二，不是每个核桃都能卖五块钱，需要挑选一下。“
于世钢说：”那是肯定，现在核桃村你说了算，我听你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核桃可要赶紧卖，再不卖核桃仁可就坏了。“
任平生算了一下说：“一个月之内！”
于世钢给任平生倒酒说：“那就说定了，你说说你的办法吧！”
任平生跟于世钢碰了一杯说：”首先，你们村要成立一个核桃村的销售小组，我当组长，你当副组长，再找几个能干的人当组员，这点能办到吗。“
于世钢说：“行！”
任平生说：“事不宜迟，你马上去找人开会！”
于世钢出去喊了几个村干部，分头去通知开会，没多久，核桃村的村支部就聚集了几十个人，在于世钢的组织下，成立了临时的核桃销售小组，任平生当组长，于世钢当副组长，任平生挑了几名能说会道的年轻男女，组成了一个外协组，一些能干的人，组成了内勤组，外协组专门负责外部协调，内勤组负责核桃村的内部工作。
外协组的一共五个人，三个男的两个女的，组长是村会计，副组长是村妇女主任。内勤组的组长是村长，就是那个高个的老头，高个老头看任平生一脸的茫然，怎么那个老师不姓袁，原来他就是干山乡的任老师，原来自己上当了。
任平生不管那么多，除了酒菜外，他的包里还带着几本书，他早就制作好了一个简易的教程，包括外协组和内勤组的人，还有所有的村民，都去核桃村的小学开会。核桃村的小学不大，只有几十名小学生，教室也是石头房子，任平生让人把黑板抬到学校的院子里。那些小学生一看不用上课，乐的不得了，挤挤嚷嚷的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连核桃村的老师也都来帮忙。
高个老头坐在前面，抽着烟袋锅，看身后这么多人拥挤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开动员大会的时候，那时候自己比这些孩子大一些，拿着红缨枪已经能给三姑站岗放哨了。
任平生拿出在云阳新华书店，现学现卖，一手拿着书，一只手拿着大喇叭说：“乡亲们，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咱们核桃村有宝贝！今天，我们教大家从核桃里挖出宝贝来！”
任平生在新华书店买的这本书叫做《核桃刘玩核桃》，是北京一个核桃玩家写的，书的发行量不大，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在这本书里，详细的介绍了山核桃的几个品种，什么是铁核桃，什么是楸子，什么是麻核桃，偏偏核桃村的核桃树多，这几个品种还真的都有，唯有麻核桃不多。
任平生讲了一天的核桃课，一开始，核桃村的人兴趣不大，有些女人还悄悄的溜走回家做饭去了，但听着听着，大家就觉得很有用处，原来核桃里还有这么多知识。有些识字的赶紧借来孩子的作业本，往本子上记。什么样的核桃最值钱，什么叫官帽，什么叫狮子头，什么是罗汉头、鸡心，听到一对核桃能卖成百上千块的时候，任平生听到人群里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就这样讲了一下午的课，核桃村的人“放学”后，第二天就开始行动起来了，先按照任平生说的，回家按照核桃的尺寸，做筛子，把大个的核桃筛出来，家里的妇女没事就坐在炕上，挑选形状好的核桃，按照任平生说的，两个纹路一模一样的核桃最值钱，另外长的形状奇怪的、四棱型的也值钱。
任平生把书送给了于世钢，刚好小学里有个油印机，村支部出钱买了点纸，印成了核桃宣传画，每家四张，都贴在墙上，边干边学。有些回家做饭的年轻妇女后悔不及，经常拿着核桃跑来找任平生问。任平生其实也不太懂，但现学现卖，总要比村民懂的多一些。
其实，以前也有上云阳核桃村收核桃的，但一个是人很少，第二个是收的人往往也隐藏了真实的目的，有的说是找奇形怪状的核桃当药引子治病，有的说找大核桃送礼，反正什么理由都有。核桃村偏僻，人的思想倔强而简单，人家说什么都信，往往不但送了人家核桃，还管吃管住。现在才知道，原来核桃里也有宝贝。
这天乡里开会，分配包村干部，轮到最后核桃村，乡干部心想核桃村路远人刁，都不愿意去。任平生主动举手，当核桃村的包村干部，许多人不明就里，暗暗的笑任平生不知道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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