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向(中)

第五章 风向(中)

第五章风向(中)

“什么?!”万历皇帝朱翊钧双手扶住书案,长身而起。

“钦差宋应昌与司礼监张掌印言语上起了冲突,僵持不下。”孙暹不敢抬头,喘息着低声重复,“这是张掌印弹劾宋钦差的密折,刚刚由锦衣卫送到镇抚司。奴婢怕打乱了皇上的部署,所以匆匆跟那个锦衣卫问了几句,就把密折给皇上取了过来!”

“呈给朕!”朱翊钧劈手夺过密折,却不打开,而是皱着眉头高声强调,“你都了解到了什么,一并汇报给朕。还有,那个锦衣卫呢,叫什么名字,也给朕宣入宫来!”

“启禀皇上,锦衣卫姓史,名世用。此刻就等在宫门口,随时可宣入问话!”孙暹心中偷偷暗喜,却依旧装作非常紧张的模样,喘息着回应。“他好像非常畏惧张掌印,所以,奴婢刚才通过旁敲侧击,才多少推测出一些详情!”

他跟司礼监掌印张诚,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原本不该向此人背后捅刀。然而,那司礼监前秉笔张鲸,却与张诚相交莫逆!

如今万历皇帝朱翊钧,明显已经起了收拾张鲸的心思。所以,“与公与私”,他孙暹都必须先下手为强!

果然,朱翊钧听了他的回应,心中愈发焦躁。用手重重拍了下桌案,大声吩咐,“那还等什么,来人,宣锦衣卫史世用入内问话。”

“遵旨!”伺候的门口的侍卫们答应一声,小跑着去执行命令。

明明只需要半柱香时间,就能从锦衣卫嘴里了解到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明万历皇帝却再也等待不及,又拍了下桌案,沉声向孙暹吩咐,“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张诚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何会跟宋应昌起了冲突?!”

“行了,火候够了,再烧就糊了!”孙暹心中愈发欢喜,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更加谨慎,“回皇上的话,奴婢见识有限,刚才问得又太匆忙,未必,做得了准。”

“知道什么就说,准与不准,朕自有判断!”朱翊钧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促。

“是!”孙暹躬着身子回应,然后先装模作样斟酌了一番,才缓缓说道,“奴婢听史世用说,倭寇发现大明的前锋已经抵达义州,就将所有兵马都撤到了平壤。故而张掌印去了之后,就希望大军早日率部渡江,收复平安和咸境两道。但钦差宋应昌却认定了倭寇大举后退,并非畏惧天兵之威,而是试图引诱我军深入朝鲜,然后再重兵夹击。”

“嗯——”朱翊钧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派张诚前往辽东,催促大军早日过河,乃是他的安排。

大明如今国库空虚,把四万多兵马养在辽东,每日光粮食和草料的消耗,就是一笔极为沉重的负担。更何况,着四万兵马,乃是全国最精锐的力量。万一长期滞留在外,将士们心中生出了怨气,然后再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点上一把火,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所以,数日之前,发现援朝兵马迟迟没有行动,他立刻将自己最信任的太监派了出去。名为巡视,实为催战。从这角度上讲,张诚做得其实一点儿都没错。钦差宋应昌故意违抗皇命,耽误战机,才理应受到严惩!

但是,数日前的角度,却不是今天的角度。

数日之前,作为大明皇帝的他,还没对张诚和张鲸心生警醒,所以张诚在外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代表他的意志。而今天,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二张联手,对自己,对大明江山的威胁。所以,张诚哪怕表面上,是完全按照他的意图做事,深究起来,恐怕也包含着私心。

“二人各有各的道理,僵持不下。辽东巡抚郝杰与总兵杨绍宽,也各执一词。”孙暹听得心脏打了个突,赶紧又快速调整说话的腔调和语气。“然后……”

“李如松呢,他为何不站出来说话?”万历皇帝朱翊钧忽然敲了下桌案,沉声打断。

“启禀陛下,李如松好像说,他自己刚刚抵达辽东不久,并不了解敌情。”孙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补充。“所以张掌印就下令,召先前从朝鲜走过一遭的祖承训和其他几名将佐前来问话。结果那些人却又当众捅出了朝鲜军队跟倭寇暗中勾结的事情。”

“朝鲜军队跟倭寇暗中勾结,真有此事,朕怎么不知道?”朱翊钧大吃一惊,眼睛瞬间瞪了个滚圆。

“启禀皇上,这个消息好像早就有,只是一直无法核实。奴婢刚才奉命去接管镇抚司,也从那边了解到,待罪立功的前辽东副总兵祖承训,曾经控告过朝鲜军队与倭寇联手抄他的后路。但辽东巡抚那边却认为,祖承训是丧师辱国之后,不敢承担责任,才故意朝朝鲜将士身上栽赃!”孙暹心中对此早有准备,却故意搜肠刮肚的想了片刻,才低声汇报。

“哦,这么说,祖承训的话才是真的?是郝杰冤枉了他?”朱翊钧生性多疑,但记忆力却相当好,立刻就想起了辽东巡抚请求从重处置郝杰的奏折。

这种奏折,大体上只是走个过场。在朝廷没做批复之前,除了不能将祖承训斩首示众之外,基本上其他处置,辽东巡抚郝杰都可以提前一言而决。所以,前几天在朝堂上听群臣讨论郝杰的奏折之时,万历皇帝朱翊钧根本没有任何干涉的念头。甚至有些巴不得早点将对祖承训的处分结果定下来,以警告辽东将士,不可效仿此人,损害大明天威。

但是今天,他却忽然发现,辽东巡抚郝杰对祖承训的处置,恐怕存在很大的问题。至少,祖承训战败的原因,不光是轻敌冒进。

“奴婢不知道。但奴婢听底下人汇报,张秉笔曾经派人去核实过真相!”孙暹的话从下方传来,依旧诚惶诚恐。

“真相究竟如何,可有回报?!”朱翊钧眉头一挑,果断追问。

“回皇上的话,朝鲜人是否跟倭寇勾结,还没有查出结果。”孙暹想了想,犹豫着回应,“但是,先前祖承训出兵朝鲜,却是奉了巡抚郝杰之命。”

“呼——”北风破门而入,吹得文华殿内的空气,寒冷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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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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