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幽冥果
弓箭上的毒，并不致命，但是足够让人麻痹很久。
当华风睁开眼来，这里依然是沙漠之中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干冷，熟悉的空旷且压抑。这里是一件草屋，但并没有屋子该有的温度，只有一个佝偻的背影，在角落碎碎念着什么，听不清，但是她一定是在念着什么。
华风直起了身，胸口的刀伤已经被包裹了起来，简陋的粗布，就像是裹尸布一样，缠在身上，但伤口是还在隐隐作痛。
“老人家。”华风喊道。
一个老太婆转过了身来，看了华风一眼，道：“年轻人，你醒了。”
“来，喝了这水，你就会好点了。”她端着一个破碗，里面只有一口水。沙漠之中有水吗？有的，但是每一滴都珍贵无比，所有的沙漠都是一样的。
“谢谢。”华风接过碗，喝了下去，很苦的水，但确实是水。
华风看着这个老太婆，忽然觉得她似乎有种熟悉，便问道：“老人家，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或许见过吧。”老太婆轻轻笑了笑。
华风皱起了眉头，在哪里呢？想不起来，但一定是见过的。
“这水，哪里来的？”华风好奇地问道。
“夫人，净化的，水都是有毒的，要是不净化，人会越喝越饿，看到什么都想咬，都想吃，变成饿死鬼。”老太婆解释道。
“夫人....这里有多少人？”
“十来个吧，都是从沙漠里面过来的，算是找到一个安生之地，有一些可怜的食物，有一处避风避沙的居所。”老太婆说道。
这时，草屋外面响起了一道声音：“小婆婆，那个人醒了吗？”
“醒啦，精神好在呢，问这问那的。”老太婆对着外面回应了一声。
简陋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子弯着腰，探进了身来，看了一眼，道：“还真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还能爬到这里来.....你感觉怎么样？”
她向华风问道。
“梵香？”
华风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喊道。
“嗯？”女子有些奇怪地看着华风，不知道他喊出的这两个字，是一个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华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九天仙炉被毁灭了，器灵也死了，进入了幽冥，但是她的反应，不是这样的。
“可能，可能我认错人了。”华风急忙说道，然后躬身道：“多谢夫人相救。”
“不客气，看你受了伤，是被人追杀了吗？”女子问道，她坐了下来，脸色虽然也是苍白的，但是她的神情，并不像一般的死人那样，充满了哀怨，而是很平常。
“是截天殿的人。”华风如实说道。
“哦，又是他们。”女子点了点头，继续道：“截天殿的人都很霸道，到处掳人，很多人被他们逼到这沙漠之中，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是啊，很霸道。”华风幽幽地点头说道。
“别想这些了，吃点东西吧，伤也好得快些。”女子说完，从腰间的小荷包之中，取出了几个奇怪的果子，放在了华风的手中。
华风盯着果子看了看，像是坚果又像是干瘪的水果，模样很怪，有些心脏的样子。“幽冥还有果树，会结果吗？”他奇怪地问道。
“死掉的果树，很奇怪吗？”女子笑道。
“也对。”这个回答让人不得不信服。
“方圆千里，就这里有一颗树，可以结出幽冥果，其实大多数树都是干枯的，永远矗立在土地上，永远枯萎着。”女子解释道。
华风放了一颗在嘴里，有股淡淡的胭脂香，不是幽冥果的，是女子身上的。
果子很硬很绵，咬出来的些许汁液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苦涩味道，咬了几口，几乎令人眼冒金星，是一种极其难以下咽的食物。
“味道怎么样？”女子看华风皱着眉头，便先问道。
“很难吃。”华风如实道来。
“是的，这种东西只有鬼才会吃，但能有真正可以吃的东西，已经很不错了。”女子点了点头。
人之所以要进食，是因为要活着，维持生命力量，但是死了，永远死亡着，按理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人也不会死，进食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死人却还是需要进食，这已经并不是需不需要，而是食物已经有了另外的意义。
咽下一颗幽冥果，华风立刻感觉到身躯多了一分的力量，这里的力量应该就是死气，但却不会叫死气。
“谢谢，还未请教夫人的大名？”华风问。
“你可以叫我胭脂夫人。”女子说道。
“好熟悉的名字。”华风愣了愣，自语道。
“你也是走到这里来的吗？”他问道。
“是啊，我想找一个人，走过了很多地方，却一直没找到，最后发现了这片绿洲，便停在了这里。”胭脂夫人说道。
“找人，我也要找人。”华风自语了一声。
“这很难……古往今来，多少的生命，多少的死亡都汇聚在这里，幽冥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庞大太多，几乎就是宇宙的化身，只是因为他它没有时间，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巨大。”胭脂夫人说道。
“为什么不去找幽冥之主？他应该知道，他似乎就是这里的掌控者。”华风问道。
“这......代价会很大。”
“多大？”华风微微一惊。
“除了死亡之外的一切。”胭脂夫人回答道。
这是一句很难理解的话，但是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死亡之外的一切，就是能付出的所有代价。
“若是掌符者呢？”
“掌符者！”胭脂夫人有些诧异的目光看了过来，“手握贯通生死两界钥匙的人，生死契约之上留名之人，不错，他们可以让幽冥之主帮忙，但……难到，你是掌符者？”她惊道。
“引路人这么说的。”华风点头。
“你是要去酆都？”
“是的。”
“那会是一条很远的路。”胭脂夫人沉默了片刻，说道。
华风沉思了片刻，道：“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找你想找的人。”
“是吗？”胭脂妇人微微笑了笑，未置可否。
“是的。”华风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胭脂妇人站了起来，却没有回应这件事，而是看了看外面，道：“你想不想看看果树？你一定会很奇怪，是怎么样的一棵树。”
“很想。”
华风随着她走出了草屋，这里是一处沙漠之中的谷底，谷底的中央，有一片岩石，长着一些又黄又矮的草和一些带刺的灌木，没有一片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和锋利的刺。
“夫人。”周围的人看到胭脂夫人走出了，都低头行礼，眼中露出了难得的温顺，他们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栖身之所，眼里的绝望，少了，多了那么一些活人的目光。
两人走到了那片岩石区域，风蚀的岩石，很光滑，一些缝隙之中，有着湿润的水汽。岩石的另外一个方向，一棵树，生长在裂缝之中，树的皮肤就像是老人的手臂一样，皱巴巴的，有几片黑色的叶子，上面满是风沙留下的孔洞。
死掉的树，却能结出果子，它一定是一颗非凡的树。扎根岩石，于荒漠之中，一棵树，若是有了果子，那这果子的意义便已经超越了死亡。果子意味着新生，即便是果实无法生长发芽，但是在树的死亡中，果子的出现，已经表示意义之上有了新的路。
“这就是幽冥果树，你喝的水，也是从这里收集起来，再净化的。”胭脂夫人说的。
“难得，看来即便是在幽冥，也是有造化可寻的。”华风叹道。
胭脂妇人轻轻将一个碗放正了一些，让那岩石缝隙之中的渗出的水可以留到碗里面去。
“这就是你寻找到的意义？”华风问道。
在这荒凉的沙漠之中，找到一个栖身之地，一点水，一点果子，帮助那些路过的人，就这样永恒下去。
胭脂夫人呆了呆，这不是。
昏暗的幽冥，永恒的死亡，这绝对不是这片亡者世界存在的真实意义。即便是让一切失去意义，它本身，也应该还有意义。
否则，这里就不该存在，人，万物，死了就是死了，不该有什么鬼神。
（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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