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帝法

四方台的周围已经乱做一团，但是台上的空气，却仿佛已经凝结了一般，两个人，注定为敌，在对视，这才是这场决斗的重点。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死眼飘动着身躯，用魔语问道。

“没有什么。”华风从那一双眼睛之中，看不出任何情感，没有光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却在这样的眼神之中惶惶不安。

他只有出刀，帝血开路，一刀劈落下去。他只想斩掉这不安，破开这迷障，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去回应那样的眼睛。

璀璨的红芒，极其鲜亮。

“嘭……”

死眼的眼睛之中射出了一道光，居然撞开了帝血刀，一丝丝红芒也被撞击的四下飞溅。好深刻的幽冥法则，居然比肩死亡真意，好可怕的领悟，令诸灵魂颤粟，令生命忌惮。

这不该是一个造物主，或者近帝者应该有的领悟。

他真的是自己一个绝无仅有的大敌，源自灵魂深处的敌对姿态，注定的遭遇，一场无法逃避的对决。

“如何？你还是看不清，因为你依然被假象所蒙蔽，让我来帮你剥开这些虚假，看一看你真正的面目。”

死眼猛然震动，目光笼罩了下来，像是一丝丝垂悬的仙缕，一种史无前例的痛楚传遍灵魂内外。每一丝灵魂都在颤抖，仿佛是刀，是火，是毒，在全身游动。

死眼的目光，死眼的道法，在剥夺，腐蚀灵魂最宝贵的东西。

华风手中的帝血，也拿捏不稳，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要断灭自己的道，而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

但灵魂之中，最宝贵的是什么？

一路走来，幽冥描述了一个普遍存在的灵魂，死寂，需要被净化，转化生命的意义，常常需要献祭自己，其根源来自于一滴帝血。

这是华风看到的灵魂，也是所有灵魂所遵循的道路和规则。

但对于任何一个灵魂，任何一个生命个体来说，什么东西最宝贵呢？

源自帝血，那就是所有灵魂的开始都是一样的。但所谓的宝贵，是很多人没有，而我却有，可以是宝贵。一样的开始，为何却有了不一样的生命呢？

从阴阳师的角度来说，任何东西的演变差别，都是来自于自身的势气，势气决定了生命会变成何种何样的生命，灵魂如今所展现的差别因何而来?

这就要走到势的“起源”之上来，天地人，三大概念之间的复杂顺序。

这里的“人”的概念，已经被帝血代替。

而帝血，帝者之血，帝者定义天道，便又是包含了天地概念，这个时候，天地人，已经合为了一体。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混沌之中，彼此混合一团，难以抽离其中任何一位。

作为一个阴阳师，华风从未想过“势”会如此复杂，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连“势”仿佛都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光晕。

从势理之上，已经难以明辨。

同样的帝血，为何会变成不同的生命，不同的灵魂？

这个符号化的过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生者世界的符号化过程，就是所谓的人生，死者世界的符号化过程，就是所谓的余生。这样的过程，华风经历过，也真正经历着。但这个过程似乎已经脱离了帝血，有了太多的偶然和不确定，这仿佛就是一个自定义的过程。

一个人，成为了什么样的人，这是他一步步走出了的，一棵树，一株草，一只野兽，究竟成为了什么样的生命，也是他们自我对于生命的阐述。

一个灵魂，何去何从，如何在一个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的世界，寻找道新的路途，这在于他走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自定义，生命，灵魂的自我定义，决定了生命的不同，决定的灵魂的有所差别。

灵魂之中，最宝贵的，莫过于那些自定义的东西。

情感，性格，所爱，所恨，对的人，错的事。

一切被自我赋予了独一无二意义的东西，是最为宝贵的。

而死眼的目光，就是具备这样的力量，抹去一切自定义的规则，让灵魂失去所有的特性，吞噬掉灵魂之中，所有宝贵的东西。

这不同于灵魂净化，而是比净化残忍无数倍。

这是在赤裸裸地斩断你的生命，比斩断你的道更令人痛苦，在死眼的法则之中，这被叫做“亡法凋零”，对自定义规则来说，这是剧毒。那一丝丝的目光，仿佛可以看透灵魂之上的每一道规则，然后将其分离，腐化，像是岁月之下的辉煌，功绩变成了罪恶，统治变成了残暴，圣人无功，人民倒戈，一切都开始一点点地腐败。

亡法凋零，不仅仅是幽冥的法则，显然已经涉及到了规则之上的规则，凡是生命，皆不可抗拒，将所有境界的生灵拉倒了同一层面来，这疑似帝法！

华风被死眼的目光笼罩，他的很多东西在腐化，不仅仅是灵魂，还有灵魂深处的一些东西，甚至是灵魂之上的一些东西，在那飞逝的生命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些太深，太“陈旧”的东西。这些东西被今生的自定义掩盖着，从未暴露过出来，他在痛楚中轻轻一震，深感其怖。

有些事情，最好永远不说，有些事情，最好永远被埋葬，一旦被翻出来，那就将是一场浩劫。

华风沉默了下去，他知道，此刻必须隐忍，在这个注定敌人的面前，必须按捺。

天地间，有很多可以杀人的目光，但死眼眼中的，绝对是最凶的一道。

每一丝目光，都蕴含着不可揣度的规则，华风这灵魂之躯，在无力的抵抗中，生命渐灭。

“错了，还是高估？对了，还是本来就如此？”

死眼似乎也有疑惑，但是他眼中的光芒却已经更加的强胜，令幽冥的统治者都为之震颤。

幽冥的典狱，司徒，督军，纷纷望了过来，铸造城似乎在演化着神迹，有一道火焰，在冉冉升起。

“嗤。”一声异鸣，仿佛一些东西，断灭了，仿佛一些过往，被遗忘，仿佛一些伟大，被践踏，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魂之音。

帝血，不见了，只有一个灵魂，手持半截刀锋。

“现在，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大不同？”死眼的目光收敛，飘了回去，轻轻问道。

他眼前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颤颤巍巍，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这个世界。

广场的不远处，那是杀声大作的战场，机械武士和数目庞大的强盗在战斗。

他们仅仅是在战斗罢了。

更远的地方，铁壁高铸，更远的地方，灰云遮天。

华风成为了一个简单的灵魂，不会记得得到过什么，也不会记得失去过什么，没有想法，没有思考，只有模糊的遵循。

有人让他看，他便看，有人让他走，他便走。

生命之中，最为宝贵的自定义规则，被腐蚀了，生命最不想看到的自己，出现了。

死眼笑了，然后他走了，转身而去，漂向远方，敌人已经被击败，他得到了自由。

铁血大地的铸造城，被攻破了，这座造钱铁城，也难以逃脱被攻破的命运。苦工躲在工厂角落，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们只知道，战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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