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妖变
欲杀邪，先诛其邪心。
此刻，邪被世界所束缚，他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的心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邪的恣意妄为被幽禁，邪的诡变亦无计可施，终极审判之下，邪恶的命运可想而知。
这样的心境下，他的邪力大幅衰减，身上的链条，也变得沉重异常！
但他不甘，这不是他的命运！他的一颗邪心顷刻间裂开，喷出一股股血液，血液浸染每一寸骨骼，肌理，他在血祭自身。
远远望去，那链条的中央正有一团血火在燃烧，一些链条居然被融化，化作液体滴落。
但这时，救世主也开始燃烧自己，一股极其强盛的神圣光芒自她每个毛孔射出。
邪能血祭自身，她亦能圣祭自我！
“刷！”
救世主牵引杀器，救世之刃，贯穿而下，审判的力量自邪头顶灌入，巨大的破坏力浸染邪的全身。
仅仅一瞬间，这具神杀不死，仙葬不下的大邪之身就要四分五裂。他的骨头碎成了一块块，血肉沿着链条的缝隙滴落，被那口打开的棺材一丝不落地接入其中。
他一身邪气也正在被净化，那把救世刃仿佛太阳一般，烧毁一切阴暗。
“嗷……”
凄厉的嘶吼在这个世界回荡，苍生都捏紧了拳头，他们急切地希望，这个怪物就此殒命。
但要诛邪，谈何容易，每个时代都是一样的。世道孕育了邪恶，此世道的大势未变，邪恶的源泉依然流出涓涓细流，邪便不会自灭。
即便是只剩一滴邪血，他依然不灭！
这个世道，战火不断，魔死神叛，异道崛起，时间混乱，苍生多难。枯萎的世界树，就是这个世界最直白的描述。风割舍掉生命之中的一份宝贵，贯穿生死格局，换来了世界树的新生，欲重塑一个崭新的世界，却不想牵出了自身的过失因果，化身邪恶。
邪化之后，他现在依然在践行自己的初衷，构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只是他在以邪的方式，有意无意间，要以杀伐，终结这段岁月。
新的世界树在大战中被斩断，只有它知道，这个生灵为这个世界，付出了什么。
一截枝丫缓缓伸向那密密麻麻的链条中。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化成了无数块，眼前居然出现了一片片的幻景，好像有一个人，坐在一截树丫上，正在对着自己笑。
有些模糊，有些熟悉。
哪个人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伸向风，像是呼唤，像是牵引，像是自由。
风也艰难地抬起手，伸了过去，像是救赎，像是归去，像是拥有。
但每当风要触及那近在咫尺的手指，她却慢慢退了回去。
她是人，是妖，是神，是魔，她更是一个符号，风精神世界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个坐标，永远在他的前方，永远触之不及。
无论何种岁月，无论哪种空间，她总在那里。
不知不觉间，风却已经摸到了树丫，他感觉到一丝宽慰，感受到一份远去的宁静，也感受了一股深邃的演变。
乌鸦不会上树，除非乌鸦有不得不上树的理由。
此刻风落在了世界树上，周围全是散开的链条，挂满了树枝。他看起来已经是飘忽的，好像只是一团气息，却更像是一片未舒展开的叶子。
他感受到的那股来自世界树的演变，让他那些固执的，不可辩驳的精神烙印，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这些烙印让他成为了邪，让他疯狂，让他执迷。
“永远不会背原谅！”
她女儿的这句话，这句诅咒，在这一刻演变了，不再是他精神世界的枷锁，再也无法禁锢他的生命，他脱离了出去。
救世主失去了大邪的踪影，她以为自己成功了，终极审判之下击杀了邪恶，成就了无上的功德。
但为什么一切都未改变，并没有预想之中的天乐纷飞，百花盛开，万灵朝拜……天空依然昏暗，世界依然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想要找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感觉一阵剧烈的空虚传来，一瞬间，她失去了一切加持，救世之刃也化作一片流光，散向四方。
同时，她神圣的目光开始变得混浊，邪恶重新占据了她的身躯，她张开大口，吞吸这世界的混乱力量。
居宓回来了。
她体内，苦难蔓延，邪恶滋长，那颗邪恶之心变得通红，透着一道道邪魅的红芒，光芒交织围绕着她的身躯，让她仿佛穿上了一件血色裙裳！
就是这么一件裙裳，她只轻轻一挥衣袖，恐怖的血色狂潮席卷世界，无论是任何生命，都一扫而空！
再也没有救世主，只有最为彻底的毁灭。
随着空前的毁灭与死亡，她的气息节节攀升，邪恶已经充盈到了极致，她头顶甚至长出了美艳的邪恶皇冠。
此刻她强大到了顶点，无形间弥散的气息就将天穹烧穿，露出深空的星海来，那是一片璀璨，无尽未知，帝者的征途。
这是一个征兆，一个成帝的征兆，这个世界为她打开了只有帝级生命才能涉足的星海通道。
她只差一步了！
但就在这时，她的腹部轻轻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凶残的目光射出邪血，这是眼泪，是痛苦，是纠葛。
她在痛苦中挣扎！
抬起锋利的手指，却迟迟无法爪下。
这是阻挡她成就帝者的最后一条生命，杀了他，杀了自己腹中的胎儿，自己就能成就最为邪恶之心，以邪成帝！
她无法抉择，一声痛吼震裂诸天诸地，她疯狂地释放着自身的力量，对着这个造化弄人的世界宣泄。
除了那些亘古不灭的帝坟，这个世界被毁灭了，再次毁灭，被击碎，然后再度击碎，一片片空间重归混沌，时间亦停滞了下来。
但那颗残破的世界树，依然还在！
“苍天，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指着天，发出一阵阵不甘的咆哮。
然后她猛然变大，直到顶天立地，张开双臂，挥动手爪，撕破天穹，捏碎星宇。
就差那么一步，她可以很清楚感觉到，却是最最痛苦的一步。放眼一个个纪元的修炼史，恐怕没有一则成帝的劫数，比得上这一劫。
当她发泄完，收敛了一切疯狂，愤怒，回到了世界树下。
她需要作出一个决定。
周围的混沌起起伏伏，这个世界开始重新开始，一条条山脉在混沌气息的涌动中形成，一片片巨大的空旷区域形成了大海，清者上浮成就诸天，重者下沉，构造大地。
不知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或者万年……很久之后，她终于抬起了手，然后义无反顾地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爪，很奇怪的手，甚至没有什么力量，却就是可以抓住这只近帝生灵的手。
“你……”居宓欲言又止，这个人仿佛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是风，他也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望着这片世界，回溯的时光在这个节点已经终止，世界的重塑让时间亦重新归零，然后慢慢延展下去，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上个纪元的一切都化为了历史尘埃，下一个纪元崭露头角。
乌鸦飞上了世界树，变成了妖，这是一种关于邪，一直轮回着的宿命，无论如何，乌鸦总会有一个不得不飞上枝头的理由。
他自身发生了巨大的演变，他甚至不清楚，妖究竟为何物，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生命状态。他可以是任何，变化无常，精神世界亦充满了不确定，可以是高尚，也可以卑微，可以永恒不死，也能盱眙衰亡。
妖具备一切可塑，继承了世界树那股演变万物的深邃法则。当初他领悟的所谓一气化三清，不过是这种演变法则下小小道意。
道法自然，一切道法的根基所在，而世界树就是每个世界最初的自然。
这不是一种普遍意义上存在的生命状态，任何定义生命的等级都无法定义妖这种存在。
所以说，风现在不是造物主，也不是帝，也不是禁忌，而是一个妖。甚至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他对于自身的认知只有一个名字而已，风。
很久之后，他内心浮出一句话，缓缓念出：“过去不可得，未来不可得，现在，未必不可得。”
还是这句话，却包含了太多生命历程的感悟，一条贯穿了过去未来现在的精神烙印。尤其在这失去了一切，一切又重新开始的世界节点上。
这句话，总能在那些无法抉择的时刻，给生命以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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