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道长！救我啊！”
陆襄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沈龙从那个大洞里面掉进去的。
但是好在沈龙反应也比较迅速，在看见自己前面的地面开始崩裂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往前走。但是他并没有来得及走上多远的距离，便因为脚下踩空，而直接落了下去。
他的半个身子直接挂在下面那层楼的天花板上面，上半身则是还在死死地抓住走廊地面，不想要掉下去。
“道长！他们在下面抓我！我要被他们抓下去了！”
当看到沈龙落下去的时候，陆襄背着林妙下意识地往前冲了几步。
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他却放缓了自己的脚步，然后停了下来。
他先是将林妙从自己的后背放了下来，然后将自己手中的短棍交给林妙。
短棍上面还有些刚才砸那些学生砸出来的黑色液体，有些恶心，但是陆襄此时也顾不得林妙的感觉了，将短棍塞到她的手中让她小心后面的学生之后，自己则是上前了几步。
他伸着手，小心翼翼地走到沈龙的面前。
此时地面上满是皲裂，而且刚才也已经崩裂过一次了，陆襄现在也担心地面再次发生崩裂。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只是沈龙了，就连自己都得要摔下去。
缓缓靠近，陆襄此时距离沈龙也不过只有三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放在平时其实并不远，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这个距离对于沈龙来说简直犹如天埑一般。
看着陆襄还在慢慢摸过来，沈龙立刻大喊道：“道长！快救我啊！他们一直在下面抓我！抓住我我可就完了啊！”
“你别急，别着急，收着腿，不要被他们抓住。”陆襄尽量平息自己的声音，也尽量安慰着沈龙。
“没用啊！我根本收不起来腿！我快没力气了！”不知不觉间，沈龙的声音中也带上了哭腔。
当自己面对死亡的时候，沈龙也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了一股绝望的气息来。
“道长！我不想死！求求你了，快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我还没有活够啊！”
看着沈龙这个样子，陆襄突然一愣，整个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
刚才，他也见过沈龙这副哭爹喊娘的模样。
那是在见到那副画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带给他一生阴影的学生的画面，他害怕极了，害怕那个被他们害死的学生再次找上门来，找他索命。
他始终没有得到过应有的惩罚，那时的他也还是个孩子，更何况官府也已经定性，那名学生就是自杀的，死亡的瞬间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但是沈龙，以及他周围的那些人再清楚不过了。
那名学生就是因为他们而死的，所以他找准了时机，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要用自己的死去变成这群人一生的阴影。
其他人陆襄不知道，但是看沈龙的样子，若不是真的看到了当年的场景，沈龙也不过就是跟正常人一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反倒是林妙的姐姐林媱，当年在目睹了阮芸的死亡之后，精神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但那一切，分明真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道长！你在干嘛？别犹豫了！救我啊！”
沈龙的身影将陆襄重新唤回了神，此时出现在陆襄眼前的，就是那个沈龙，那个他自己看着有些眼熟的沈龙。
他和高中的时候相比，确实变了很多，但是很多地方也并没有改变。
看着沈龙的脸，陆襄甚至能够回忆得起当年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的样子。
像……太像了，哪怕是现在求救的模样，也和当年别无二致。
他就是沈龙啊，是陆襄那个认识了整整两年半的沈龙，也是陆襄打定了主意自从毕业之后绝对不会与他们有任何联系。
哪想到那场同学聚会将他们汇合在了一起，然后陆襄就发现，沈龙始终没有改变。
始终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道长！你在干什么啊！救我啊！救救我！救了我我可以给你钱的！我有很多钱，只要你肯救我，要多少有多少！”
沈龙还在自己的耳边鼓噪，此时那些跑得飞快的学生已经冲到了楼梯间门口了，眼见着就要冲到走廊里面，然后扑上林妙的身体。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龙的脸色剧变，声音更加歇斯底里：“道长！他们抓住我的腿了！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不用沈龙，陆襄也看到了，沈龙的身子正在顺着皲裂的地面缓缓想着大洞里面划去。
陆襄伸长了手，脚步也往前走了几步。
“抓住我的手！”陆襄大喊。
但是此时他距离沈龙还有整整一米的距离！
你真的……是想要救他吗？
‘当然！我当然要救他！’
你犹豫了——即便是不救他又会怎么样呢？没有人会记得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想要救他，只是没有救下来。
他是被召唤过来的人，他是身怀罪孽的人。
在这里，身怀罪孽的人本身就是囚犯，他们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
你现在将他救了下来，明日后日未来每一天他都会重新回到这里，等待着某一天突然对他的审判。
你救下他，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你也有可能被他牵连，一齐落下去。
而且你不是也曾经憎恨过他吗？憎恨他永远针对的就只有你，憎恨他让你……
‘我要救他！’
你救了他，可就是救了罪人，救了罪人的人，在这里同样是活不下去的。
‘我……’
放手吧，让他去吧，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我……’
陆襄的大脑中一片混乱，但是他还是伸出了手，甚至快跑了几步，想要抓住沈龙的手。
就差那么一点了！沈龙下滑的速度虽然快，但是一定赶得上的！
我能救他的！
陆襄看到了沈龙的目光，当看到自己伸手过来救他的时候，他眼中的惊慌终于变成了欣喜，然后伸出手努力地够着陆襄的手。
可就在下一瞬，他眼中的欣喜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陆襄还没有反应过来沈龙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凉风。
一个黑影直接越过自己的身体冲到了沈龙的面前，然后直接抱着他的脑袋带着惯性冲进了前面的大洞里面。
沈龙原本就只是勉强才能支持住不掉下去，现在被这么一撞，怎么可能还能坚持得住？
他直接就被抱着脑袋摔进了大洞里面！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整整四个黑影冲进了大洞里面，从上面将沈龙的身体死死盖住！
陆襄看清楚了，那是刚才追逐自己的那几个跑得飞快得学生。
他们直接越过了陆襄，将沈龙撞了下去。
陆襄听到了“噗通”一声闷响，然后沈龙的惨叫声从大洞传了上来。
陆襄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脑袋看了一眼，发现下面的学生已经将沈龙团团围住，然后张大了嘴巴，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身体。
沈龙还活着，可是这么多的学生，他的身体始终是会被撕咬完的。
陆襄呆呆地站起身，回过头来。
林妙双手拿着短棍，满脸惊恐。
“他……我……我想救他的……”
陆襄想替自己解释，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嗓子干涸得难受，连说一句话都仿佛银针刺进去一般。
林妙好像看傻了一般，面对着陆襄的解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大洞的位置。
又看了一眼下面的沈龙，在沈龙的惨叫声中，陆襄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皲裂的地面。
现在好了，他们不用跑得那么快了，楼下的那些学生已经被沈龙吸引，暂时不会上来。
陆襄走到了林妙的面前，手机的灯光直直地照射在她的眼前，她这才微微缓过神来。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陆襄，声音有些颤抖：“道……道长……他……他要死了？”
“嗯。”陆襄的声音满含着苦涩，迎着林妙恐惧的眼神，陆襄还想替自己解释，“我……我想救他的，但是……我……我慢了一步……”
“我……我知道的。”林妙低下头来，双手紧紧地抓着手里面的短棍，“刚刚那几个鬼直接从我们身边冲过去了，我……我害怕，没拦住他们。”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没能救下他。”陆襄低垂着眼眉，目光锁定在林妙手里面的短棍上面。
林妙双手抓得很紧，这是很害怕的表现。
害怕着那些一拥而上的学生，也害怕其他什么。
“我们……休息一下吧。”陆襄没有向林妙讨要自己的短棍，而是往一边走了几步，找了一个墙角坐在了地上。
沈龙的声音渐渐减弱，当陆襄坐下来的时候，下面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陆襄见着林妙还站在原地，于是说道，“待会儿我们还有不少路要走，你不是累了吗？”
“我……”林妙转过头来，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道……道长……我……”
“我不会害你的，如果我要害你，你早就已经死了，在这诡境中，死得不声不响。
“而我只需要回去告诉孙逸轩，我没有找到你就行了。
“你可以相信我的，我答应过孙逸轩，一定会将你带出去的。”
“可……可是你也答应过他。”
“答应他？”陆襄偏头看着那个大洞，没有再敢看向林妙。
“不……”他轻轻摇摇头，“我答应他的只是尽力带他出去。
“我现在……
“真的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