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那两兄弟拿着药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姐夫已经煮好了面条。大大小小的碗捧在了不同人的手里，不像大人们那样大口的吸溜着，小孩们捧着碗一根一根的吃着，眼睛则是滴溜溜的盯着父亲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糖打蛋，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一口一口的将它喂到母亲的嘴里，随着母亲的细嚼慢咽，慢慢滚动着自己的喉咙。

许是吃了一碗糖打蛋有了力气的缘故，母亲靠坐在那里，眼神先是慢慢在几个孩子身上转了转，然后又瞥了一眼自己的那两个正抱着碗的兄弟，最后将眼睛定在了自家男人的哥哥身上，慢悠悠的说道：“大爷，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中年男人吃着面条乐呵呵的说道。

“对了，怎么没看到大妈呀？是不是在哪忙？赶紧给人喊过来吃一口热乎的。”小妹儿先是盯着大爷，说着说着视线又转到了自己丈夫身上说道。

“不用不用，你大妈看你回来了，说是在家给你烧点东西补补，就让我赶紧去找妈让她来看看你，怕冬儿一个小孩腿脚不够快，说的也不够清楚。”

“哦~这么长时间，大妈肯定准备了不少，你赶紧去看看，让她别忙了。”小妹儿连忙捅了捅自己的丈夫催促他赶紧过去。

就在这时门口那随着欢快的声音慢慢浮现了一个身影：“老二啊，小妹儿回来怕你们高兴坏了没顾得上做饭，我下了两碗面条端过来给你。”待走的近了，看着众人端着的碗，又看着自家男人也坐在那吃喝，敛了敛心神又说道，“你怎么在这吃上了？我还以为你跑哪去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害我连个烧火的都没找到，一个人忙活了好久。”

“哎呦，你太客气了，真是麻烦你了。”小妹儿一边陪笑一边捅了捅自己男人说道：“赶紧接着呀，大妈端着走了那么久了不累啊。”

男人见状连忙接过了大妈手中的两个碗，看了看屋里的众人，想了想把面条递给了刚刚回来的两个娘家兄弟手中。小的那个矮矮瘦瘦的，笑起来清澈阳光，让人如沐春风的叫潘力强，今年17岁；大的那个高高的也瘦瘦的，明明年纪轻轻的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沉稳的叫潘力富，今年25岁，小妹儿是他们的大姐。他们几个年幼丧父，待到小妹儿18岁那年，母亲又以死相逼嫁给了她现在的男人，王江湖。前脚小妹儿出嫁，回门当天母亲就喝农药自杀了，那时的小妹儿18、潘力富15、潘力强才7岁，中间还有个姐姐叫潘丽丽的也就年仅13。

看着自家男人已经吃空了的碗，又看着老二将面条径直端给了她娘家兄弟，大妈面上笑笑的说道：“这是小妹儿你娘家那两兄弟吧？长这么大了？哎呦，我记得你刚嫁过来那年，大的还好，这小的才6、7岁吧？一晃眼这么大了？”

“是啊，得亏啊，都长大了。”听她说起这些，小妹儿敛了敛眉眼一脸倦容的往墙上靠了靠。

“是啊，得亏你这个当姐姐的，现在都长大了，就是可怜你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忙着挣钱，又要养弟弟妹妹，又要养这一屋子的丫头。你看这次都累晕了，看着多让人心疼啊。”

“大妈说笑了，我妈死的时候我都嫁到王家了，要说苦也是我这大兄弟苦，早早辍了学，在家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弟弟妹妹拉扯大。好在这日子再难也过来了，现在他也成了家有了孩子，妹妹也早早结婚生子了，就这老小也16了，过了年就17了，早就有能力挣钱养活自己了，等明年估计也要说亲成家了。”小妹儿的脸色变了几变，想起前尘往事按耐住火气说道。

察觉到气氛不对，老大放下碗站起身拉着自家老婆说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人刚回来让她歇歇，我们回去吃饭吧，家里还有孩子呢。”

“大哥大嫂等等，我去把碗洗了麻烦你们带回去。”一边说着老大力富一边将自己和弟弟碗里的面折到了之前的空碗里，麻溜小跑着到厨房里将两个碗洗了出来。

这时站在那的大妈也不知是怎么了，瞥了瞥自家男人说道：“孩子都那么大了，早就自己吃上了，我陪人说说话怎么了？”

“对了嫂子，听说前儿都开始说亲了，谈的怎么样了啊？”小妹儿的男人王江湖找着话题说道。

“谈好了呀，这不你弟弟江边还没结婚吗，就让他两先谈着，总不能叔叔还没结婚，当侄子的就先结了呀。”

“是是是，不过江边年底就结婚了，就这几天了，你明年也可以跟人家讨日子了。”

“怎么讨啊，爸现在病成那样，说不定就哪天的事儿。”大妈叹了口气说道，然后看着旁边老实憨厚的老二挖苦道：“还不都怪你，拖到那么大年纪，27才结婚，搞的几个弟弟结婚都晚，现在连累你侄儿，要不然就凭我儿子那条件现在小孩都满地跑了。”

“没办法，家里穷啊，我又没大哥有本事。”江湖陪笑着说道。

“是啊，要不怎么整这么多拖油瓶回来。不过你也算因祸得福了，娶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就是不会生，一窝丫头。老二啊，不是我说你，我看小妹儿这胎又像个丫头。你啊，就是个苦命，一辈子给别人做嫁衣。”

“瞎说什么呢？！小妹儿肚子里的还没出来呢，你就知道是男是女呐，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神通广大呢？”大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最后还扯道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一直憨憨站在旁边的大哥王江河立马厉声喝道。

“我又没说错，她这胎怎么看怎么都像个丫头片子。”

“得了！都说男孩在肚子里呆得时间长，小妹儿这胎都过了预产期了，肯定是个男孩儿，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王江河一直在那大声斥责着，想要找补回来，另外又想拉着自家女人赶紧走，“老二啊，你家最近人多，碗就放你这儿，有空再送过来，我们走了！”

“走什么啊，正说着话呢，大过年的谁家人不多，你家就不缺碗啊。”大妈甩开了王江河的手，然后又说道：“她那胎就是丫头片子！刚刚过来的时候，江边说了她这胎有问题，怕是已经捂坏了，生下来不一定能活，妈现在还在爸屋里问他怎么处理，讨方子呢！”

“王娟！平时咱两有什么矛盾，我都可以吵完就翻篇，但今天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事儿我记你一辈子！你最好在家里好好乞求我这胎没事儿，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你不就一天到晚仗着你有两个儿子，老头儿老太太护着你嘛，我告诉你我不在乎生男生女，我只求我的孩子都平平安安，要是出了事儿没活下来，我拼着这条命也要撕烂你的嘴！”小妹儿不知从哪迸发出的力量，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手捏成锤，脸色铁青。

这时的老小潘力强赶紧上前扶住姐姐，王江湖看到潘力富跑了出来立马接过他手上那水淋淋的碗，塞到了王江河的手里，然后帮着他大哥将嫂子请了出去。潘力富看着几个侄女吓傻了，小的又哭了，连忙跑过去抱着哄了起来，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儿才将人彻底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