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拯救（17）

谢曼尝试着抽动了一下手臂，但很明显抱着死志的马斯的双手是很难轻松挣脱的，看着他身后双目泛红的泽维尔，谢曼啧了一口，毅然决然的用右手再次从斗篷下摸出一把短刀，催动斗气一刀砍下了自己右手小臂，然后迅速后退。

谢曼莫名其妙的壮士断腕来自于他久经沙场产生的对危险的警觉，事实证明这一次他的直觉依旧是准确的。

目睹马斯为救自己而毅然挡住这一刀的泽维尔脸色煞白，这并非是他因为见到同伴在自己面前身死而受到惊吓，而是他悲愤之中献祭了自己体内大量富含亚人族天赋魔素的血液。狂风在这个狭窄昏暗的地下监牢甬道中凭空浮现，迅速的凝结成一个包裹住泽维尔和马斯依旧还有温度的身体，形成一个隔绝外界的暴风眼，周边的空气被泽维尔的巫师魔法调动化作了道道风刃，本就身陷敌阵的泽维尔展开了无规则的大范围攻击，匕首般的风刃嗖嗖嗖的从暴风眼中射出，周遭的圣餐议会邪教徒被密密麻麻的风刃瞬间吞没，四溅横飞的鲜血给无形的风刃添上了一丝血色，如同割麦子一般的数十个手持武器的邪教徒倒了下去。

根据梅利安的教导，巫师魔法是易学难精的古代魔法流派，本质是向七神献祭，从而换取支配一定范围内某种魔素的能力，初期的巫师魔法同现如今的祈祷魔法并无太多不同，但成长到如同圣餐议会原本的首领埃格那般强大之时就可以抬手召来无尽的雷电，更可以轻松的操纵雷电肆意攻击。虽然泽维尔天赋尚可但他学习的时间太短，梅利安为了让泽维尔在这次的行动中足以获得自保的能力，选择了另一种教导方式，那是被称为‘降格领域’的一种巫师魔法技巧，放弃操纵无常形的魔素而是操纵更为基础和单纯的属于该种元素的部分力量，也就是如今泽维尔一心掌握的风刃魔法。

‘降格领域’本身也算是巫师魔法在晋升高阶真正寻求对魔素支配前会去尝试的方法，但相对来说局限性很大，所以当正经的巫师们掌握了更为高阶的‘魔素支配’技巧后往往都会将这种能力束之高阁，因为对于巫师来说，高阶巫师间的战斗就是双方‘支配魔素’领域的相互转化和压制，而层次更低的‘降格领域’会瞬间被对方取得优势。

但对于如今的泽维尔来说，‘降格领域’恰恰是他最需要的技巧，在摒弃了其他诸如加速、飞行等等的风属性魔素可以探讨和发展方向后，泽维尔跟随梅利安这一段时间的学习都在潜心研究风刃魔法，而没有去学习其他的风属性巫师魔法，从而做到了在方圆五米内可以小范围的支配风刃，虽然也只能支配风刃。

由于泽维尔现在等阶不高，巫师魔法研究又不深所以会消耗大量的血液和体力，导致持续时间也不长，所以他本想将这一招作为压箱底的绝招留在救出范德维后撤退时应急，但此时情感的剧烈波动让泽维尔无暇再顾忌那么多，本以为只是拯救自己的父亲可最后自己竟然撞破了这样的一处人间炼狱。在某种此刻泽维尔难以言明的情绪推动下，他彻底的展开了攻击，他要用风暴摧毁这处监牢，带着无辜的人们重见天日，每一个人类、亚人、即便被惨无人道改造的人都应该在温暖的阳光下自由的呼吸、拥抱亲人和伙伴。

谢曼用尚存的左手从腰间取出一小管浓缩药剂，啪的捏碎将膨胀开的绿色泡沫状药剂涂抹到了右手的断处，区区一只手臂而已，伦道夫随时都可以帮他接上，

但看样子自己的那节手臂似乎是拿不回来了，“只能找伦道夫让他帮我接一个了吧......最好还是接个人类的，但接个兽爪或许也不错？最好不耽误我拉弓。”谢曼心中嘀嘀咕咕，虽然泽维尔的暴风刃领域看似杀伤力很强，但根据谢曼的经验这种大范围魔法也就是一下子的事，自己已经躲过了就没什么危机了，等到暴风散去，即便自己缺了一只手拿下眼前这个家伙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果不其然，暴风刃在短暂的爆发后很快平静了下来，露出其中搀扶着马斯身躯双眼有些泛红的泽维尔。

谢曼拔起插在地上的短刀冲向了泽维尔，后者虽然因为消耗了不少血液脸色有些苍白，但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谢曼，泽维尔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激活了血脉中流转的天赋魔法，久违的释放了兽化。

两只兽耳在斗气的流转下顽强的从头上围巾的缝隙里探了出来，泽维尔双眼化作鲜红的竖瞳，连带着视力和反应能力都悄然提升，谢曼的动作在他眼中被逐渐放缓，和范德维提升力量的血脉能力不同，泽维尔的血脉能力是提升反应速度的能力。

“你也是亚人？我知道了，你们是为了下面那个亚人来的！”谢曼作为相对来说的高层当然也同样知道范德维的消息。

“先杀了你，你就不用考虑这些事了。”激活血脉的泽维尔兽性与人性纠缠，连语言上也狂放了许多，他冷眼看了眼谢曼，主动扑了过去，指尖的风刃就是他最锋利的利爪。

虽然泽维尔的天赋能力并非增强体质那种，但兽化之后他的身体素质也有所加强，矮身躲过谢曼的短刀，然后一手伏地转身踢出，在谢曼举起独臂回防之际，泽维尔飞身跃起一招‘乌鸦坐飞机’双爪狠狠的抓向谢曼。

谢曼眉头一皱也注意到了泽维尔行动上的变化，一把将手中的短刀丢出，他从腰间再次摸出里一枚浓缩魔药水晶管，但这次他没能成功丢出这枚细水晶管，一道带着寒流从泽维尔后方飞来，在水晶细管掉在地上之前包裹住了水晶细管，化作一团坚冰将细管冻结在了里面，前来支援泽维尔的正是他青梅竹马的蛇属亚人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察觉到泽维尔气息的变化意识到了他发动了亚人族的天赋血脉。虽然泽维尔从来不说，但斯蒂芬妮知道泽维尔内心其实非常向往人类，向往可以如同其他人一样自由的在城市间游荡、结识朋友，不必担心被什么奴隶贩子盯上。所以泽维尔从来不会主动激活自己的天赋血脉，这也导致泽维尔其实并不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兽化形态，而一旦他这样做了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主动拥抱兽性的原因，每当这种时候斯蒂芬妮就知道自己必须赶到泽维尔身边，好在他彻底堕入兽性前将他拉回来人的这一侧。

正如斯蒂芬妮所设想的此刻的泽维尔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深思熟虑的沉稳，而是凶相毕露般的对着谢曼疯狂的扑击，经过刚刚谢曼的几次小动作，斯蒂芬妮早就注意到了他手中的小细水晶管这才未免失去理智的泽维尔被他的浓缩魔法药剂所伤急忙出手补救。

“哼，又来了一个吗？”谢曼鼻子哼气，斜了斯蒂芬妮一眼，虽然谢曼将自己左手和右手灵敏度、掌控度都锻炼的毫无区别，但他天生依旧是个右利手，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更加习惯用右手发力，但此刻右手被他自己来了个壮士断腕，所以多多少少在战斗中谢曼还是感觉到一点点不习惯。因此本来他是打算先溜着眼前发狂的泽维尔，偶尔用浓缩魔法药剂偷袭，耗尽泽维尔的体力再用右手的短刀偷袭，没想到此刻竟然又有人搅局。

分出心神扫了眼全场，谢曼的脸色变得越发有些难看。尽管论起武器装备，全副武装的守卫邪教徒们必然是比这些浑身上下只有一套衣服的实验品改造人们要好上太多，但他们各自被伦道夫改造出的特殊能力却也不是吃素的，或者说那些能力、特征本身能被伦道夫选上就足以证明它们的不同寻常，因此双方混战的场面反倒是这些发泄愤怒与压抑、不畏生死的改造人们占据了优势。

泽维尔本能的抓住谢曼分神的时机再次发动攻击，几道风刃封路，随后飞身在墙壁上借力一跳绕到了侧方作猛兽捕食状飞出。泽维尔此刻速度虽然没有提升到谢曼之上，但他的动作、技巧都有所改变，如同人形的猛兽，和谢曼曾经交过手的敌人都有所不同，作为一名更加擅长用诡计和技巧对付敌人的游侠，谢曼还需要时间去熟悉泽维尔全新的战斗风格，如果在什么决斗场或者擂台赛上，他不介意花费一些时间去提升自己类似少见的战斗经验，但此刻可是在以命搏杀的关头，所以谢曼选择了其他的战斗方式，最无赖最下贱的战斗方式。

面对扑来的泽维尔，谢曼没有理会，而是向他丢出了手中的短刀，短刀被泽维尔以风刃利爪挡飞，然而在短刀的遮挡下是一枚灰黑色的小水晶细管，由于短刀的遮挡，泽维尔和前来支援的斯蒂芬妮都没有注意到。

啪的一声水晶管碎裂声响起，灰黑色的魔法药剂与外界接触的瞬间变成浓浓的黑烟爆裂开来，将泽维尔的视线遮盖，正当泽维尔运用本能警戒着谢曼的攻击时，独臂的谢曼从黑烟中冲了出来，左手在斗篷下又摸出了一柄飞刀，直直冲向了另一旁的斯蒂芬妮。谢曼确信能在这种时候还特意跑来帮忙证明这个女人和那个兽化的亚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系，只要兽化的那个想要前来救助就一定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他就会有一击必杀的机会。

看到谢曼从黑烟中出现，斯蒂芬妮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想法，魔法师本就体质不如战士，更何况谢曼实力远在斯蒂芬妮之上，只要谢曼近身她肯定是避无可避，但别忘记了斯蒂芬妮也是一名亚人，血脉之力同样发动，斯蒂芬妮的眼睛变成一双如同万华镜般绚丽翠绿的蛇瞳。

“泽维尔，正前方偏右两点钟方向，距离七米。”斯蒂芬妮的声音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轻灵，和大多数蛇属亚人相同却又不同，她的天赋能力同样以双眼为基础，但却不是最为常见的迟缓魔法，而是斯蒂芬妮自称的‘蛇瞳占星’，每当她发动天赋能力之时，斯蒂芬妮就可以根据此前观察到的种种细节合理的推测出未来的走向，从而短暂的预知未来，她认为这种潜意识收集和整合信息进而进行预测能力是占星术的一种体现，所以心中依旧有着些许小女孩一般对神秘的向往的斯蒂芬妮常常发动血脉能力，不知不觉的在不停的锻炼自身，可以说在和她同龄的亚人族当中她也是运用天赋能力相当自如的一个。

泽维尔一直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他在黑烟中听到斯蒂芬妮的声音后，立刻按照她的指引向前着斯蒂芬妮和谢曼冲了过来。

“又是一个亚人.....要是伦道夫在这里的话恐怕要笑的合不拢嘴了......”谢曼眉头微皱，这些拥有天赋能力的亚人和那些改造人处理起来实在是太过麻烦，地下甬道又太过狭窄，更加擅长丛林野外等开阔地战斗的谢曼很多诸如陷阱等等手段都用不出来，此刻还断了一只手，整体看来大势已去，他有了撤退之心，比起将性命交代在这里，失败着回去等伦道夫亲自出手，他的处罚最多也就是答应伦道夫想要用自己进行改造的提议。

不过话虽如此，但谢曼还是想要努力一下，他看上了眼前的斯蒂芬妮，活捉一个亚人给现在正为之狂热的伦道夫足够将功赎罪了。于是谢曼指尖用力抛出了手中的飞刀，飞刀齐根没入了斯蒂芬妮的白嫩的大腿。然而性格坚忍的斯蒂芬妮脚下虽然一踉跄却坚持没有倒下去，而是扶着墙向后后退着。

谢曼脚下用力继续加速扑向斯蒂芬妮，速度比身后的泽维尔更快上几分。一双万华镜般的蛇瞳在谢曼的脸上扫过，斯蒂芬妮产生了明悟，‘占卜’发动，“小心泽维尔！他的目标还是你！”

然而声音此刻相比快速移动的二人还是慢了一丝，谢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从左手袖子里落下了一柄短刀，然后猛地转身向着飞扑而来的野兽泽维尔刺了过去，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泽维尔，伤害斯蒂芬妮只是为了让泽维尔不得不前来营救，就像之前救助泽维尔的马斯一般，即便是个坏家伙，但谢曼还是悟到了攻其必救这句话的真谛。

泽维尔和谢曼二者之间的相对速度迅速增大，短刀的刀尖刺透了泽维尔的胸膛，虽然刀刃冰冷，但泽维尔的血液却如火般的灼热。鲜血喷涌而出，谢曼带着残忍的笑容看向泽维尔，却没有看到那张他想象中恐惧、不甘的脸庞，而是一张同样写着阴谋得逞的少年脸。

“降格领域——风刃！”泽维尔不顾胸口的伤口，右手的风刃利爪自下而上的划出，将谢曼的左手同样切断，然后奋力一脚踢出，将谢曼踢得倒飞出去，在他身后等待他的是急速流动的气流。‘降格领域’并非是瞬发型的魔法而是持续型的魔法，在第一次散去暴风眼后，其实泽维尔一直悄悄维持着自己的风刃领域，在领域之内他可以随时在任何位置凝结出数十上百的风刃，但风刃的速度不及谢曼所以泽维尔才没有浪费魔力与力气，而是选择以身作饵一击必杀。

气流化作螺旋，谢曼失衡的身体在空中被卷入了风刃构成的气流旋涡当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就瞬间被风刃凌迟，属于这个邪教徒的血肉被风刃旋涡甩的到处都是。-

泽维尔的兽化其实远没有斯蒂芬妮原本印象中那么狂暴，经历了诸多事情的他已经变得更加成熟，也可以更加自如的去操控自己敏感的兽化形态，所以从马斯身亡的那一刻泽维尔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随着谢曼的死亡，这场乱战终于告一段落，地上凌乱的散布着着各种人的尸体，有改造人的、有邪教徒的也有亚人的，伤势同样受了不轻的托奇和胸前被豁开一条深深伤口的泽维尔坐在地面接受着凡妮莎的紧急治疗，还没来得及审问被俘虏的圣餐议会邪教徒关于范德维的消息，忽然一阵剧烈的宛如地动山摇般的摇晃从他们脚下传来，被魔法固化的地下监牢竟然咔咔的出现了众多裂隙。

粗大的裂缝相互连接在一起，地面轰然碎裂，亚人族、改造人等等一干人来不及躲避统统坠下了地下四层。

泽维尔口吐鲜血从地上爬起，想去寻找斯蒂芬妮等人，然而当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了那个健壮的男人。

那熟悉的男人此刻肩胛骨被贯穿，四肢被铁锁锁住，吊在一个灌满诡异液体的巨大水晶管里昏迷不醒。

“范德维......父亲......”泽维尔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总是傻笑却让红发会的亚人们不由心安的父亲。

“该死的格罗索多斯竟然把这里毁成这样，看来必须要转移了......话说他原来是你的父亲吗？我会好好的把你装进他隔壁的罐子里一起带走的。”带着赤铁面具的伦道夫在地下监牢的的碎石堆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