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1 地理杂志（3）
身为戈塞尔帝国的海军中将，亚德里恩受王室之命和上级长官命令前来讨伐那只摧毁了一座港口城镇、霍乱帝国西南方的深海魔兽。
对于此番征讨之战说实在的亚德里恩并没什么信心，他并非是什么老将，年仅二十七岁的他成为帝国海军中将多多少少都是受了家中的余荫，但他的顶头上司、那位海军大将却和自己家族不是那么和睦，这次发狂的海兽可不是寻常的那些普通海中魔兽，据报告中称是某种深海魔兽，仅凭发狂毁灭那处科路西德港口城镇时的余波便引发起一场不小的海啸。
亚德里恩那位老谋深算的上司知道帝国内外能处理那只发狂深海魔兽的人寥寥无几，他不在那些人当中，而亚德里恩肯定也不是那些人之一。所以他选择当着戈塞尔帝国皇帝的面夸奖一波亚德里恩然后举荐这位年轻的海军中将去讨伐那只深海魔兽，把亚德里恩当做自己的替死鬼，等到皇帝知道事不可为之后那位海军大将就可以免遭杀身之祸。
尽管亚德里恩带了以魔导技术强化过的帝国舰队，但他仍然不觉得有多大胜算。在之前最初的一次遭遇战时，那只魔兽的一根触须就远远的将帝国舰队的一艘小型侦查船拖入了海底。尽管亚德里恩只是在后方拿着望远镜远远观望他也依旧心惊胆战，或许那只深海魔兽的实力早已超越了人类极限的第九等阶，他想不到有什么能够击败它的方法，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在努力工作，不至于立刻被帝国皇室处死。
然而就在亚德里恩下令封锁了沿海的各个航路后，竟然还有人可以驾船来到了霍特姆洛港近海，这对亚德里恩来讲已经属于是办事不利，戈塞尔帝国的法规条令是很严苛的，仅凭这个纰漏，若是有人上报了皇室，那亚德里恩的脑袋明天能不能留在自己肩膀上可就要全看皇帝陛下的心情了。所以他在接到报告后，急急忙忙赶到了霍特姆洛港，港口船位上的那艘讴歌号，让他知道了来者是谁，《阿斯凯特大陆地理杂志》他家中也有两本。
随后他便来到了讴歌号船员们暂时居住的这处旅馆，除了几名出去筹备物资的船员外剩下的人都在旅馆内喝酒打牌。看到一身戈塞尔帝国军队服装的亚德里恩和把守住门口的那些士兵，这些平日里粗犷的糙汉子们莫名的有些拘谨起来，雷丁斯不在块头最大的就是大副，然而这个大块头老实的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一句话不敢说。
于是这种时候就轮到缺根弦的制图师伊凡出手了，在其他船员震惊的目光中这个脑袋不太正常的家伙竟然主动坐到了亚德里恩身边还给他倒了杯麦酒，攀谈了起来。像伊凡这样的人，我们也可以称之为社交牛逼症患者或者社交恐怖分子。舵手和大副疯狂的互相使眼色想让对方把那个傻子拉回来，但是却谁也不太敢动。
“你是来找船长的啊？他不在，出门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不急的话你在这儿等会？喝点酒暖暖身子，这两天还挺冷的！”伊凡挠了挠下巴，想着自己的船长多半是去会情人了，凭借他的身体素质，应该是快回来了，“话说，你们是为什么把航路封锁了啊？啥时候解封？我们就是来补充点物资的，完事就走啦，不耽误你们正事！”伊凡也想打探打探消息，平日里帮雷丁斯代笔编写《地理杂志》，他自认为现如今的自己同样是能说会道。
身后的大副脸都憋红了，伊凡问的问题仿佛就是在对着戈塞尔帝国的军队说“好狗不挡道！”，
这家伙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伊凡！你要是没事就回你屋去画你的海图！”大副终于还是忍不住蹭的站起，想尽可能挽救一下讴歌号和戈塞尔帝国军队间千钧一发的尴尬关系。
亚德里恩有点无语的看着眼前这帮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水手，整理着语言，他没想到写出《地理杂志》的讴歌号上竟然都是这样一帮家伙……或许自己是来错地方了……
低沉稳重的声音从亚德里恩身后响起，“干什么啊，五十米开外就听到你们几个的大嗓门了，这又不是在海上周围没什么浪潮声，小点声说话也能听到！”雷丁斯在亚德里恩打算起身离开前赶了回来，刚刚在门前已经看到守卫的帝国士兵，进来旅店大厅一下就看到了穿着军队将领服装的亚德里恩，虽然他不知道大副为什么对着伊凡大吼大叫，但是这不重要，他的船上的水手们反正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还是得他老将出马。
随手将伊凡手里的麦酒拿过来一饮而尽，雷丁斯觉得暖和了不少，转头看向虽然年轻但带着股气势的亚德里恩，雷丁斯漏出成熟而又靠谱的笑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讴歌号的船长雷丁斯，原谅我船员们的无礼，您来找我有何贵干？”
亚德里恩被雷丁斯坦然自若的气势有些镇住，和雷丁斯握了握手，也自我介绍道，“亚德里恩·格拉姆，帝国海军中将。”
于是双方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关于近海现状和海兽暴动的交流会晤。
雷丁斯皱着眉，有些不喜，神情凝重，“所以说，你希望我们帮忙处理掉那只深海魔兽？我们只是一艘小小的普通中型帆船，怎么可能敌得过一根触须都比我们船体粗壮的巨大海兽呢。”
雷丁斯的回复完全在亚德里恩的预料之内，但他这次来并非是寻求帮助而是通知雷丁斯等人，戈塞尔帝国的人不喜欢被人拒绝，从平民到贵族乃至王室都是这样，“不讨伐那只作乱的海兽我们也很难解除航线的封禁，你们更没办法驾船离开，我家中有两册《阿斯凯特大陆地理杂志》，否则我也不会找到你们这些知名航海家，你们曾在极北海域凭借讴歌号捕猎过一只号称最大海兽的冰海白鲸，有过对抗大型魔兽的经验……”
“嘿！我在书里写了，那是只白鲸幼兽，没有很大只！我插图也画了你有没有好好看啊？”伊凡在后面听得直跳脚，雷丁斯掏出衣兜里的皮质手套丢给大副，“把他嘴堵上，手脚绑上丢回房间里去。”
当然伊凡没那么傻，这是他和雷丁斯间的默契。作为船长的雷丁斯没法在帝国军面前说出这种事实，所以伊凡知道自己必须说出来，而雷丁斯对他的处罚也仅仅是形式上的一种处理，给亚德里恩一个台阶，避免讴歌号和帝国海军闹翻，无论能不能拒绝亚德里恩的协助请求，都好接着和帝国军谈下去。
“即便是白鲸幼兽体积也远超讴歌号，所以我们才在这种陷入瓶颈的时候请求你们的帮助，这不仅仅是为了帝国，更是为了帝国人民，那只海兽多肆虐一天就可能会多一个城镇的无辜人民死于非命。”亚德里恩率先登上了道德制高点。
雷丁斯想到了菲奥娜，霍特姆洛港是她自小成长的地方，即使自己能带她离开，但如果这个港口城镇真的被海兽毁灭，她也一定会遭受不小的打击。
亚德里恩虽然年轻，但他也是有着真才实学的，察言观色这种能力在戈塞尔帝国这个相比其他地方更加残酷一些的国家是每个人都要不得不掌握的，亚德里恩看的出雷丁斯动摇了，于是趁热打铁，“你也知道帝国以魔工学炼金术闻名阿斯凯特大陆，我们寻求你们的帮助自然会尽我们最大的可能为你们提供支援，只要你们答应同我们一同出海讨伐那只发狂的海兽，我会找到帝国最好的魔工学炼金术士为讴歌号进行更加彻底的改造，最大程度的保障你们安全，我们需要的是你们的经验、航海的智慧！”
雷丁斯嘴上说着还要再考虑考虑，但亚德里恩看得出眼前这位有名的航海家船长已经打算答应了，等到他说服了手下的其他人亚德里恩相信雷丁斯自然就会再联系自己，于是这位海军中将和讴歌号的船员们告别后离开了旅店。
夜色渐浓，厚重的乌云挡住了天上洁白的月光，隐约之间似乎有雷电在云层中穿梭，沉闷的积雷声一如帝国首都的魔导机械轰鸣声。亚德里恩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他知道今夜会有不小的暴雨，耳边似乎传来远方海面下那只发狂海兽撕心裂肺的吼声。叹了口气，亚德里恩披上下属递来的厚实大衣，“走吧，希望他们不会让我等太久。”
“老大，怎么说？”没了外人的大副恢复了副胆大包天的样子，看他摩拳擦掌的样子似乎是对于参与巨型海兽讨伐很有兴趣，雷丁斯转头目光扫过在场的船员们，舵手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哪怕讴歌号小半个船身都要翻了他也还会是那副表情，因为他相信即使那样他也能把船救回来，他对自己的驾船技术很有信心，所以他只在乎雷丁斯告诉他往哪开，从不介意为什么要往那开。虽然制图师伊凡被堵着嘴丢在了楼上，但雷丁斯知道那个脑袋缺根弦的家伙肯定是要去的，还要带着他的画具。
看着其他船员们眼睛里也闪着的精光，雷丁斯哈哈的大笑起来，将一旁的麦酒桶拎了过来给自己的这些船员一一倒满酒。讴歌号这艘船上就没有正常人！不然哪有人会放着近海的商船不去，非要把脑袋别腰上的来他这艘远洋探险船呢。
“我算是看出来，你们都个个身怀绝技。原本这趟回了海上城，咱们本来就打算金盆洗手的回家钓鱼养老了，没想到临了还碰上这百年不遇的深海魔兽，既然兄弟们都想去长长见识，那我自然是奉陪到底，到时候咱最后一本《地理杂志》上最后一篇就写这咱哥几个怎么制服这只发狂的海兽，还戈塞尔帝国一片风平浪静、朗朗乾坤！”雷丁斯对着自己的船员们举杯，“干！”“喝！干他娘的的海兽！”
于是第二天雷丁斯便告诉亚德里恩讴歌号同意尽可能参与讨伐帮帝国舰队争取讨伐发狂的深海魔兽，亚德里恩也信守承诺带着大副和几个熟悉讴歌号各部分构造的船员一同驾船前往最近的军港，对讴歌号进行全面的战略性升级。舵手和伊凡两人随着帝国舰队出航，说是想提前看看那只深海海兽附近的海域，提前熟悉一下。
而雷丁斯则是再次来到了菲奥娜的家中，他心中有些踟蹰，明明昨天刚说要和她共度余生，今天却要告诉她自己可能会一去不回。
就像之前说的，戈塞尔帝国的人很擅长察言观色，不同于洛法里斯王国的商人们总能看透一个人想不想买东西，菲奥娜等人更擅长看出一个人的内心是否有顾虑或者动摇。魅力十足的金发女士坐到了雷丁斯的腿上，轻轻用手推开了他紧皱的眉头，“怎么了？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雷丁斯八字眉一耷拉，他知道自己从来都瞒不过这个看人很有一手的原商会会长，将菲奥娜的手捉在手里，雷丁斯难得的需要一些时间斟酌语言，“我在海上城那边的房子地址是……”雷丁斯跳过了不少步骤，即使自己和讴歌号真的葬身大海，菲奥娜若想离开戈塞尔帝国那她也能有个去处。
菲奥娜似乎听到了雷丁斯没说出口的话，在男人没将话说完前吻上了他的唇，将雷丁斯的话统统堵在了嘴里，“我没去过海上城，不认路，所以你不用提前告诉我，到时候带我去就好了~”舔了舔嘴唇菲奥娜似乎在诱惑着雷丁斯。
雷丁斯内心似乎越发的挣扎，菲奥娜抽出被他捉住的手，两手环抱住雷丁斯的脖子，“我会等你回来的~就像两年前一样，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我们要去讨伐那只海兽……”雷丁斯看着满是神情的菲奥娜，深吸了口气。
菲奥娜似乎惊讶的捂着嘴说道，“天呀！你说的是那只发狂的深海魔兽吗？真不愧是我的大航海家~那看来一定会是手到擒来了呢~”从雷丁斯的怀里跳下，菲奥娜蹦蹦跳跳的往厨房跑去，回头看着雷丁斯灿烂一笑，“那今天可要给我们的大英雄做点好吃的呢~我先去洗下手~”
雷丁斯的耳朵很灵敏，即使在海上风暴肆虐的时候，他也能听到大副抱怨的声音，而此刻他也同样听到了洗手间里菲奥娜抽泣的声音。
菲奥娜的手艺很好，不用在顾虑商会的运营，她有了很多时间练习厨艺，雷丁斯也就直接在菲奥娜家中住下了，两个人昏天黑地的黏在一起，仿佛是要将以前十几二十年未曾相遇的时间也都补上。
一周之后的一天早上，菲奥娜家的房门被咚咚敲响门，雷丁斯穿着睡衣探头出来，看到了兴冲冲的大副，讴歌号的改装已经加班加点的完成了，看着大副这副眉开眼笑的样子雷丁斯估计应该还不错。
打着哈欠和房间里的菲奥娜知会了一声，雷丁斯让大副进了屋子。
“嫂子好！”大副憨憨的和一身居家服的菲奥娜打了招呼，雷丁斯和菲奥娜的事情也已经是船队众人皆知的事了，大家对此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任何异议，而且都对于雷丁斯的个人情感故事表示一无所知，起码自从几年前离开霍特姆洛港后雷丁斯确实改变了许多，那时候船员们还一度担心自己五大三粗的船长会不会变得喜欢男人。
给大副加了一份早餐后，菲奥娜充满知性的听着两人的对话，但不参与任何讨论。
“你说，他们把讴歌号整个外层都蒙了层魔法金属？还替咱们升级成了最新型的魔导炉?”雷丁斯虽然完全不在意古典船只与魔导技术相结合，但他实在是没法想象作为普通的旅行货运船的讴歌号会变成什么样，这艘远洋帆船可能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军舰级别的船只。
大副用松软的面包沾了沾自己面前的番茄浓汤，菲奥娜的厨艺绝对不下于厨子，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他接着雷丁斯的话说到，“不光是船体，你还记得咱下面那层那四门连碰上海盗都没用过的主火炮不，他们直接给咱拆掉了换成了魔导光炮，虽然咱们没人会用，多半会吃灰，但是我听他们说那东西很值钱，我就让他们安上了~”大副机智的挑了挑眉，雷丁斯笑而不语的竖起了大拇指。大副嘿嘿一笑，来自洛法里斯王国的他，骨子里还是有着买卖人的小算盘，“船底为了应付海兽还加装六只了深海鱼枪，不过要是那海兽比咱当初碰到的冰海白鲸它妈还大的话，我建议是不要把讴歌号挂它脖子上当项链……”
听着大副的描述，雷丁斯此刻没功夫考虑过几天就要出海尝试讨伐海兽的事，只想着亲眼看看自己的宝贝讴歌号究竟被他娘的改造成什么航海机器了。
和菲奥娜来了个甜蜜的吻，雷丁斯和大副一同赶往港口，这天天气很好，是试航的好日子。
当雷丁斯二人赶到港口时，一众船员也都等在这里了，正七嘴八舌的激烈讨论着，雷丁斯凑过去发现是舵手和伊凡对着一副海图激烈的讨论着，其他船员手里拿着花生在一旁看戏。
“船长来了！船长来了！”有个注意力不集中的小老弟看到了雷丁斯赶忙和兄弟们传信，那样子就像是替玩手机的同桌把风时看到了老师从后门窗户探出了头，不过船员们都没在怕的啦。
挤进人堆儿里，雷丁斯看了看那张海图，看样子是戈塞尔帝国远洋的一处粗略海图，上面的标志性建筑和边缘的海岸形状和自己原先船长室里的那副海图的一部分完全一致。“你们这一阵的劳动成果？挺好，晚点再研究，都看过讴歌号了吗？”雷丁斯打断了伊凡和舵手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