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赫卡忒

一百二十九 赫卡忒

白色虚影的动作极度缓慢,丽诺尔的伤势还未痊愈,她只能绝望的看着那只冰冷,惨白的手抚上了她的面庞,遮住了她的眼睛。连丽诺尔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雾气,她体内的泪之瘟疫变得躁动而膨胀,似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

一团灰色的雾气自丽诺尔的口中游出,变成了细丝的形状,灰色的雾气在丽诺尔的脸上方盘旋了一番之后,进入了白色虚影的体内,它身上蠕动着的黑斑又多了一块,那虚影低低的抽泣声变得痛苦不堪,连丽诺尔都体会到了百爪挠心一样的撕裂。

但是,随着那一抹灰色雾气的离体,丽诺尔体内的蠕动感减弱了几分。她很清楚的知道,泪之瘟疫还在她的体内,没有被彻底根治,但是她的病情居然那白色虚影压制住了。

待完成了这一切后,白色的虚影背过身去,保持着刚才的啜泣,向深处的黑暗走去,身体也逐渐变得更加透明,仿佛即将消失了一样。

“等一下……”丽诺尔强撑着杰芙琳坐了起来,靠在了背后的半截石墙上,这个白色虚影并非是有意加害于她,恰好相反,它居然将自己身上的泪之瘟疫削弱,并且交给自己承担,它在治疗自己。正如阿雪所说,这是一个“幽灵”,一个千年之前的童话故事主人公,一个拯救了泪之国,又因为他人的野心被无情残害,将泪之国推入深渊的公主,一个没能前往形成界的残留,一个无法离开故土的鬼魂。丽诺尔不知道为何她没有前往形成界,但是这种能压制泪之瘟疫的能力,却是和童话中的忧愁公主如出一辙。

“赫卡忒,公主殿下。”

似乎是听到了这个千百年以来,再也没有人提及的名字,那白色虚影闪烁了一下,并没有继续离开,反而停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是,谢谢你。”

“我从你们进入法明戴尔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你们,离开吧,我可怜的孩子,离开法明戴尔吧。”

这不是文字,也不是语言,而是丽诺尔意识中突然明晰的“意思”,无头的赫卡忒没法开口,她只是站在那里,但是这份意思却伴随着抽泣声直截了当的传达到了丽诺尔心中,就像她和娅瑟的盟约一样。

“泪之国已然万劫不复,误入于此的外乡人,我的身体已经残破,只能尽力将你身上的泪之瘟疫驱散,命定的一死在不久之后终会降临,但是你的躯壳不会堕落为泪中之骸,你的灵魂会被安然送往弥蒂尔的神国。”

娅瑟和阿雪在上方教堂废墟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被震碎的石块,破裂的管道纷纷下落,伴随着着裹着明红色火焰燃烧的粘液和人骨,砸在最下方的泥泞地里。阿雪的战吼和龙语也回荡在深深的天井之中。这片土地有着难以言说的诅咒,那如同脓状,散发着恶劣腥臭,包裹着人骨的恶心东西,乃是在这泪之瘟疫的起源法明戴尔之内,那些不幸的感染者们的末路。

“公主殿下……我不是误入于此的外乡人,我要前往弥蒂尔的第一教堂,我需要泪之国的神迹……”

赫卡忒向丽诺尔再次传递了自己的意思,带了否定的感觉:“许珀里翁之心是维持法明戴尔结界的核心,让泪之瘟疫和泪中之骸无法离开这里,弥蒂尔的第一教堂,法明戴尔的王庭无法进入,那些被束缚的灵魂们依然在那徘徊,妄图触碰神迹,面貌和我相似的人啊,熄灭你那愚蠢的愿望,速速离开这无魂死者的国度,回到自己的家乡,

最后一次和你的亲人团聚,迎接安详的死亡吧。”

赫卡忒的白色身影再次淡化,看来这样的对话对她脆弱的灵魂来说也非常勉强。

“公主殿下,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丽诺尔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逐渐消散的赫卡忒身影说。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一声自千年的遥远时间之前来到现在的叹息。

“这里是我的国土,我的故乡,纵然它已被力量的诱惑和权力的野心腐化破败……但是这里依然是我的家,这里的人只是被谎言蒙蔽了双眼,他们都是善良淳朴的孩子,我无法抛弃我的国民们,为了他们我甘愿再次承受所有人的身上的瘟疫和腐败……我是受赐弥蒂尔神迹的支柱信使,是法明戴尔的王冠,这是我的使命。”

“你还是想把泪之瘟疫再次封印到自己的体内……”

赫卡忒没有继续传递信息,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唯有那声叹息还在回响,刻印在丽诺尔的心中挥之不去。

忧愁公主的童话里记录了赫卡忒以自己的身躯,承载了回荡在整个法明戴尔之上的瘟疫阴云,她将自己做成了容器,承担了所有人的苦痛和腐烂的故事。丽诺尔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勇气和责任感,究竟是多么深沉的爱才能让赫卡忒做出如此牺牲,她知道泪之瘟疫的痛苦和绝望,而赫卡忒独自一人承受的,乃是百倍千倍,这责任如此沉重,沉重到光是想想就让丽诺尔无法呼吸。

但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一个人孤独的在破碎的故土内徘徊了这么久,纵然身体已经失去,只有一缕魂魄在此日复一日的徘徊,赫卡忒依然在寻找进入王庭,寻找自己的头颅和身体,再次封印瘟疫的方法。

“公主殿下,”丽诺尔把杰芙琳收起,擦了擦身上的泥泞,按住自己脱臼的右肩,“我受宿命的指引来到法明戴尔,并非是愚蠢的愿望,我也经受了和法明戴尔一样的苦难,我的身上有着沾满血腥的诅咒,神迹能洗去我身上的诅咒,这对我至关重要,我听说过你的故事,我也想完成你的愿望,我们两个的忧愁的小小愿望。”

丽诺尔看着赫卡忒消失的地方表情坚定的说,这并不是只为了赫卡忒,同样也是为了她自己。

“若是你真的愿意踏上法明戴尔的救赎之路,不论前方的危险和诅咒的话,便寻找我遗失的头颅吧,它就在这法明戴尔的管道之下,被我最信赖的骑士所藏匿,你身上的瘟疫会给予你指引。”

赫卡忒的白色灵魂再次出现,她的意思再度出现在丽诺尔的心中。

“许珀里翁之心在我的躯体之上,维系着封闭法明戴尔的结界,我的灵魂遭到了王庭的拒绝无法进入,要想再次封印泪之瘟疫,我需要拼凑回我的身体,带着我的头颅,前往王庭吧,笼罩在法明戴尔的泪之瘟疫,连同你身上的便会解除,而作为拯救法明戴尔的,我英勇的骑士,丽诺尔,我以公主之名将弥蒂尔的神迹,许珀里翁之心赏赐给你。”

“谨遵您的旨意,公主殿下。”丽诺尔微微举了个躬,这动作让她的内伤有些裂开,一时之间疼痛无比。赫卡忒的身影也再度消失,头顶一声巨响,一大团燃烧着的骸骨在丽诺尔面前砸在了下方的泥泞之中,阿雪抱着浑身是鳞的娅瑟一同自上方坠落,咚地一声把下方的骸骨砸了个粉碎。

“也没那么高嘛。”

阿雪把怀中的娅瑟放下,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丽诺尔,身上的龙鳞还没收敛,就连忙朝她跑了过去。

“抱歉,丽诺尔,来晚了。”

“我没事……我已经自己做过处理了,可是还是痛的要死,你们在上面遇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追了过来,我和阿雪把它解决掉了……我们找到了杀死那东西的方法。”

丽诺尔再次看向了阿雪,阿雪的状态也很差,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血染红,裹着全身的心火的燃料不是其它,而是自己的血液。心火熄灭,她也走到丽诺尔身边,甩了甩头发上的汗。

“这东西也太麻烦了,黏黏糊糊的,又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哎,小丽你手脱臼了。”

阿雪握住丽诺尔的肩膀,还没等丽诺尔反应过来,只听得卡啪一声,紧接着是丽诺尔响彻云霄的尖叫。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丽诺尔侧躺在娅瑟怀中满头是汗,娅瑟正拿着止血绷带,给丽诺尔身上几个绽开的外伤用止血绷带包扎着。阿雪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她那自信的笑容,身体突然晃了两下,双眼一翻扑通一下倒在了泥泞地里。

“阿雪?”

“她只是太累了,【灼骨炼火】着实是强横,但是连续的战斗也让她的身体过载太多,她需要休息,只是睡着了而已,”娅瑟一头的黑发也凌乱无比,看着倒在泥泞中打呼噜的阿雪道。

“那你呢?你怎么样。”丽诺尔看着正在剪绷带的娅瑟问。

“我可是萨尔丁,不是你们弱小的人类,我还好。”

“你也别硬撑了,休息一下吧。”娅瑟虽然没什么皮外伤,但是一直使用【苍空交奏】对她来说同样是不小的负担,丽诺尔从她熄灭的熔金瞳孔中看到的只有疲惫,就算她是龙,她也不是万能的。

“那东西对你做了什么?你体内泪之瘟疫的谱线改变了,虽然还在侵蚀你的身体,但是没有那么活跃,另外……你是不是用了一支海因给你的针剂?”

“嗯,不管是烙印恩惠的治愈效果还是疗愈魔药,都需要魔力作为燃料……刚才的我真的是到了生死的边缘,体内的魔力已经是一丝都不剩了,只能用活性化的泪之瘟疫强行给自己补充魔力。”

“饮鸩止渴,”娅瑟包扎好小臂上的划伤,那里的被一块突起的石锥刮掉了一片血肉,-伤口的深度几乎能看见骨头了,“那个幽灵呢?”

“她就是那个忧愁公主,赫卡忒,但是现在的她是个没有躯壳的幽灵,就像阿雪说的。”

“幽灵吗,她的灵魂难道被束缚在了物质界?”

“不,是她自愿留下来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她是弥蒂尔选择的信使,神明的代行人,所以有一些特殊的力量吧……她减缓了我体内泪之瘟疫的侵蚀速度,虽然暂时没法根治,但是还有办法。”

“让我猜猜,是神迹的力量。”

“算是吧,赫卡忒的愿望和我们相同,神迹确实存放在弥蒂尔的第一教堂,法明戴尔的王庭正中的身体上,但是我们首先要找到她的头……”丽诺尔撇了撇嘴,这话虽然是事实,但是总感觉怪怪的,“把公主的头带回王庭,将她的身体拼凑完整之后,届时她会再执行一次千年前的仪式,将所有的泪之瘟疫全部封印到自己体内,当然也包括我的,之后我们就可以拿着神迹离开法明戴尔。”

“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交易。”娅瑟的手上全是丽诺尔的血迹,她舔了舔自己的手道。

“她说我身上的泪之瘟疫会指引我找到她遗失的头,我还没搞清楚……刚到法明戴尔一天就伤成这样,我真不敢想继续走下去还会有怎样的危险……星期四说的没错,不管是满城的泪中之骸,还是致死的瘟疫,这里确实不是人类能够踏足的地方。”丽诺尔打了个哈欠,一阵沉沉的困意涌了上来。

“睡会儿吧,虽然这里很脏,但是还算是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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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战争:白银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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