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问题 其2
“果然和童话中的一样啊……”
看完赫卡忒呈现出来的记忆的丽诺尔坐在地上缓缓道。
“承载了所有人泪之瘟疫的我的意识与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只有借助许珀里翁之心的力量才能阻挡泪之瘟疫的侵蚀，这是我最后剩下的一点了。”展现完自己记忆的赫卡忒自半空中落了下来，和丽诺尔娅瑟阿雪三个人一样，靠墙坐下。
“也就是说，赫卡忒……你确实被自己的哥哥亲手杀死了，只是因为他嫉妒你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王位。”
“……赫克托，是的，他推开了被我和几位祭司封印的教堂的大门，带着征战骑士们闯了进来，将我从我的灵柩中拉起，用锁链穿透束缚住我的四肢，把我推到了王庭正中，然后将我的头砍了下来，你知道吗，在我死后，我的灵魂居然出现在了王庭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覆灭，”赫卡忒幽幽地说，“这些泪之瘟疫以王庭作为起点，瞬间吞噬了整个法明戴尔，原本这里已经被我从泪之瘟疫的苦难之中拯救了出来，因为歪曲的野心，我深爱的国家，我深爱的人们……再次经受了苦难。”
“我本来就不想成为法明戴尔的国王……我只是想为我的家和居住于此的人们做些什么而已……”赫卡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细细的抽泣声。
“你什么都没做错，公主殿下，是法明戴尔的人们将你推上了王位，这一切悲剧的起点与你无关，你已经做完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丽诺尔心中感同身受的酸楚，她想触摸一下一旁抽泣的赫卡忒，但是手从她的幽灵幻影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妈的！”从未听过忧愁公主童话的阿雪生气的跳了起来，“什么烂人啊！海蜇公主做了这么多，全被那眼红王位的烂人毁掉了，我呸！要是让我逮到他，先给他来个一百拳，不，二百拳！别说法明戴尔的人了，要是我也在这，我也肯定选你当国王！”
“那位王子殿下……赫克托，他后来怎么样了？”阅读过无数次故事的娅瑟问道。
“王庭之内一片死寂，他和他的征战骑士，还有那些认为我是招来泪之瘟疫罪魁祸首，打破教堂大门的人正面承受了所有的泪之瘟疫，他们连成为泪中之骸的资格都没有，躯体连同灵魂都在被瞬间融化了，那股恐怖的诅咒力量，甚至让法明戴尔城破碎……在我死后，我试着再次回到王庭，但是那里是一片圣洁之地，无处锚定，仅剩一缕残魂我无法进入那里。”
“但是好在，我遇见了你们，也找回了自己的头颅，只要你们带着我进入王庭，我重新回到身躯，以神迹和身为信使的力量就能再度封印泪之瘟疫。”
“你说，诅咒，”娅瑟歪了一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公主，“公主殿下，其实你很清楚泪之瘟疫爆发的根源吧？”
“我……”赫卡忒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的身体慌张的晃动了一下。
“泪之瘟疫的本质就是那种灰色的雾气，而法明戴尔人发现了如何使用这些灰色的雾气，并且用那种蓝水晶进行传递，整个城市和国家基于蓝水晶和灰雾运作，泪之瘟疫不是疾病，你想隐瞒的，是你们在使用泪之瘟疫的真相，”娅瑟冷冷的说，“既然我们和你达成了交易来换取你持有的神迹，我觉得我们还是坦诚相见来的好。”
“……你猜的没错，泪之瘟疫的力量确实是法明戴尔的立身之本。”
“雅尼罗姆王，
还有最初来到这座山谷的人类，在山体之中发现了蓝色水晶和灰雾的存在，弥蒂尔降下了自己的启示，而法明戴尔人便理所应当的使用起了这些东西……而后第一次泪之瘟疫爆发，我想，是那些灰雾进入了人体吧。”
“之所以精灵不想踏入这座山谷，恐怕也是忌惮这些蓝水晶和灰雾的存在，法明戴尔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而是人类触碰不该持有的力量的结果，我说的对吗？”
“对……”赫卡忒侧过了身体去，不敢对着娅瑟审判一样的目光，“没想到这段历史，也能被你挖掘出来。”
“你作为弥蒂尔的信使，还是法明戴尔的公主，这些东西是不可能用简单的‘不知道’就能掩盖的，自我第一次见到泪之瘟疫，我就知道这并非是一场简单的疫病而已，这份力量不应该存在于物质界，而是来自更高层的世界。”
娅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自始至终，泪之瘟疫是法明戴尔自作自受……”
“你以为我父亲想吗？”赫卡忒打断了娅瑟的质问，“我的父亲，雅尼罗姆王也发现了泪之瘟疫的危险之处！但是他建立了这座寂霜之墓，日复一日的吞噬着染病者的骨骸，把自己变成不生不死的怪物，来最小化瘟疫爆发之后的危害，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算泪之瘟疫会给法明戴尔带来危险，但是我们也在做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对抗外面群狼环伺的世界！人类脆弱的身体，无法对抗精灵掌控自然的力量！”
“娅瑟，人类和萨尔丁不一样的……人类就是贫弱的种族，直到魔法诞生之后人类才有资格和精灵分庭抗礼，这是不争的事实。”丽诺尔拉住了娅瑟的衣角，她可太清楚娅瑟身为萨尔丁，对真相和知识可是有着十足的饥渴，而她所推测出来的真相，赫卡忒正是验证她猜想的最好人选。
“失礼了，公主殿下，丽诺尔和阿雪走到这里受了很多伤，我希望你对法明戴尔的一切不要多做隐瞒，让我们坦诚相待，仅此而已。”
被丽诺尔拉住的娅瑟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她们和赫卡忒并不是敌人。
“那么，休息时间也结束了，我们要往王庭走了，”丽诺尔抬起头来看了看寂霜之墓的上方，如今整个塔翻转了过来，那个被娅瑟开出来的洞也翻到了下层，再前往塔顶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从正门离开，“起来啦，阿雪，你还没休息够哦。”
“咱们要去内城王庭的话，是不是又要穿过那个全都是肃正骑士的破城？”阿雪给受伤的绷带打了个结，腰腹一挺站了起来。
丽诺尔捏着下巴想了想，内城和外城连接的地方就只有那座蓝水晶的华丽桥梁，而那座桥梁入口的闸门，也在法明戴尔破碎城市的最北侧，于是给了阿雪肯定的答复。
“麻烦死了，那里好多肃正骑士，”阿雪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说，“虽然他们单个不是麻烦就是了，但是奈何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我看你要是把他们全砍了，估计你那妲珂莉都得卷刃。”
“说的也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去往那座桥上……”
“去肃正钟楼吧，”原本被娅瑟的质问伤害到，沉默不语的赫卡忒说，“这些肃正骑士……是在我死后，保护教堂和王庭不被泪中之骸破坏而出动的，在和泪中之骸的战斗之中，他们也同样变成了一样的怪物，可是心中那份保护王庭的责任一直没有放下。”
“原来是这样，他们也和亲卫骑士与雅尼罗姆王一样啊，就算作为人的生命已经结束，他们还在执行着自己的责任，无差别的攻击着接近王庭的所有人。”丽诺尔有些感慨的道。
“他们也坚守的够久了，在外城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钟楼，那下方是肃正骑士团的驻地，肃正骑士们收兵的时候，会敲响那上面的大钟，这些肃正骑士们守护王庭也已经守护了够久了，丽诺尔小姐，去敲响那座大钟吧，让这些已经等待了钟声千年的忠诚的骑士们回到他们的家，你们便可无恙的穿过水晶桥。”
“肃正钟楼……”丽诺尔沉吟着，她的确在穿越破碎城市的时候，看到过一座已经歪斜的钟楼，那上面悬吊着一口大钟，“我知道了。”
“但是你要小心，如果那些肃正骑士都变成泪中之骸的话……卡加洛斯，或许也在那里。”
“卡加洛斯？”丽诺尔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她们初见雅尼罗姆王的时候，雅尼罗姆王以为是那个名为卡加洛斯的人给他送来了新的骨骸。
“卡加洛斯，肃正骑士长，和我的父亲一样，也是最初来到这座山谷的王国奠基者，是整个法明戴尔骑士的首领，同时也是一位曾经征伐过精灵的征战骑士……我的亲卫骑士，以及赫克托的战斗技艺，都是由他亲自教授的，”赫卡忒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看来只有部分身体来锚定我的灵魂还不够，我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维持我的灵体状态，但是千万要记住，你们去肃正钟楼就只是为了敲钟，千万别和卡加洛斯起冲突，敲完钟之后他自会离开……”
公主说完了话，身影也彻底变得透明，看起来展示记忆和自己的样子对她来说同样也是负担。
“感觉她又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呢……”丽诺尔苦笑着说，然后跟着娅瑟翻上了寂霜之墓的下层，在她们的不远处，寂霜之墓的石板正门被数条粗大的锁链缠绕着。
“赫卡忒还是隐瞒了很多东西。”娅瑟冷冷的说，她和赫卡忒肯定和不太来。
丽诺尔叹了口气：
“不管她隐瞒了什么，这是我们来法明戴尔寻找神迹唯一的线索，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比她更了解法明戴尔……我说你啊，虽然你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冷酷了，但是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下别人的想法。”
“我很注意别人的想法，”娅瑟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说，“尤其是你的。”
“那也不能只能是我的，你要成为朋友的人还多着呢。”
丽诺尔双手提起妲珂莉，随着体内泪之瘟疫的蠕动，妲珂莉剑身再次展现出来了幽幽的月光，大剑猛地一挥，巨门上的锁链被直接切断，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沉重的门扉缓缓向内拉开，她们再次见到了蓝色结界下破碎的法明戴尔。
“多亏你想得周到，趁着变成巨龙的时候清理了一些泪中之骸，”丽诺尔拍拍娅瑟的头，外面的土地上，赫然是化身巨龙的娅瑟留下来的爪痕和龙雷焦痕，原本如同白色海洋一样的泪中之骸群，如今也只剩下寥寥几群。
“走吧，我们要再次回到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