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死了

二十二死了

汽车发动,驶离红亭村。

“啊呸!”

小跑过来想表示关心的刘翠玲被扬了一嘴黄土,遂骂骂咧咧起来。

“怎么开车的,赶着去投胎啊!”

“还有那小警员也太没礼貌了,车门关那么用力给谁看,当谁家里每辆车,穷显摆。”

张秋华附和的点头,“阿妹的情况瞅着是严重,可农村人,皮糙肉厚的,去县里卫生所涂点药,裹层纱布就好了。”

“警察关心人民群众是好事,可太小题大做,就有点让人看不惯了。”

张红花有些不赞同的皱眉,“你们两个少说两句,人家警察同志刚刚也是事出有因,而且阿妹的情况瞧着有些不乐观,她们家现在啥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只希望阿妹好好的,不然两孩子就可怜喽。”

至始至终没发一言的妇女这时站起身来,目光平静的扫过还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人,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俞中华的车是一辆大空间的七座越野车,张阿妹被放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祁岸负责给她的伤口做简单处理。

两孩子从上车,或者说从他们出现后,就不哭不闹很乖巧。

祁岸在给老人家处理伤口时,哥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看,妹妹则努力探身隔着段距离对着伤口方向吹气。

“奶奶不痛,吹吹就不痛了。”

“嘘!”

哥哥轻轻扯了扯妹妹的小手,凑到妹妹耳边小声道:“宝儿乖,警察叔叔在给奶奶处理伤口,我们不要吵到他。”

小姑娘一听,忙抬手捂住嘴巴,对着哥哥摇头,表示她不吵了。

十岁的孩子比六岁的妹妹懂得更多,爸爸不在后,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等他长大以后,会替代爸爸,撑起这个家。

现在妈妈已经失踪那么久,很可能如村里奶奶婶婶们说的,跑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可是他宁愿妈妈是自己跑了的。

不然,除了奶奶和妹妹,他就再没其他亲人了。

车子空间再大,也就那么大,兄妹两的对话传进俞中华耳中,同样传进祁岸耳中。

他也有奶奶,也经历过生离死别,很容易产生共情。

包扎完后,祁岸顺势往对方头顶看去,可是看清内容后,他整个人愣住,还未放回急救箱的纱布从他手中滚落。

【张阿妹:卒于五十七岁,上吊自杀,剩余寿命五天。】

纱布落在敞开的急救箱铁皮盖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祁岸?”

俞中华担忧的回头看,两孩子同样紧张的看向自家奶奶。

祁岸稳了稳心神,语气轻松道:“没事,刚刚手滑了。”

回答完俞中华,他冲着两孩子微笑道:“你们奶奶没事的,对了,奶奶是怎么受伤的,你们知道吗?”

既然张阿妹头顶上字说她还有五天寿命,最重要的是,五天后对方会上吊自杀,那不就代表现在没事。

“知道。”

妹妹抢先回答道:“奶奶要去煮饭给我和哥哥吃,没走好摔倒了。”

“这样啊。”

祁岸其实也猜到人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想到什么,他又问:“你们家旁边邻居白天都不在家吗?”

小孩子又哭又喊的,旁边邻居不可能听不到,也没出来个人看看,真是说不过去。

这回哥哥先回答道:“胖胖和金宝他们都去大城市了,说是大城市学校好,

老师好。”

祁岸了然了,他抬手摸了摸哥哥的脑袋,“你已经十岁,是个小男子汉,以后要学着帮奶奶做饭,干活,照顾妹妹。”

“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太辛苦。”

“嗯。”哥哥小脸认真地点头,“我会的。”

妹妹这时举起小手,小声喊道:“我,还有我,我也长大了,也要帮奶奶干活。”

“嗯,你们都很乖。”

祁岸低垂下眼睑,遮住眸中心疼怜悯的情绪。

透过后视镜,俞中华的目光好几次间接落在祁岸脸上,眸底深处是不需要掩藏的心疼,只可惜祁岸看不到。

时间数着过时觉得很慢,不知不觉的过就很快。

当哥哥头顶那行字出现时,祁岸愣了下后,才阅读起来。

【张成材:幼年丧父,十岁丧母,奶奶相继离世,与妹妹相依为命,一生为国家军工事业做出卓越贡献,享年八十二岁。】

祁岸伸手在眉心处假装挠痒,实则是遮掩住眼中压抑不住的情绪。

来时,他不是没有想过王莲已死的情况,可真确认后,祁岸觉得他或许不该来,不该接触这个案子的。

就让所有人以为王莲是自己离开的,给孩子们留一个希望与念想不好吗?

他现在是进退两难,知道王莲已死,若是不想个法子透露给俞中华或者把尸体找出来,那不就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了。

一直到医院,祁岸没再开口说话,两孩子也很懂事,大人问话才会回答,大人没找他们说话,他们就安静坐着,模样既乖巧又拘谨,仿佛生怕给大人带去麻烦。

到了医院后,住院手续啥的都是俞中华在办,祁岸负责看紧孩子。

尽管知道这里是医院,两孩子也属于比较懂事,可孩子毕竟是孩子。

医生给伤口做完缝合,由于人失血有点多,还处在昏迷中,就将人先安排到普通病房。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张阿妹悠悠转醒。

“奶奶,你醒了。”

妹妹张宝玉最先发现人醒来的,小脸溢满了兴奋和激动。

“这里是……医院?”

张阿妹刚醒来头脑不是很清醒,反应了会儿,才慢慢恢复。

“是啊,警察叔叔把你送过来的看医生的。”

哥哥张成材跑过来握着奶奶的手,紧紧地,仿佛一刻松懈,奶奶就会不见了似的。

妹妹还小或许不懂,可哥哥十岁,农村的孩子早当家,他该懂的都懂了。

奶**上缝完针送进病房时,一群人推着一张诊疗床从他们旁边经过,床上的人全身盖着白布,连头也被白布蒙着。

张成材知道,只有死人才会盖白布,半大的小子心里生出浓浓的不安,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怕吓到妹妹。

尽管医生叔叔说奶奶没事了,可是奶奶一刻没醒来,他心中悬着石头就无法落下。

“你,你们又报警了?”

张阿妹有些激动想要坐起来,“奶奶只是摔了下,等奶奶缓过劲来,自己起来抹点药水就行了,你们怎么能报警,这不是给警察同志添麻烦吗?”

祁岸走到近前来,替两孩子解释道:“您误会两孩子了,不是他们报的警,是我们刚好到村里办事,听到两孩子的哭声,循声过去。”

这种时候,祁岸没明说他们本来就是要去她家了解王莲失踪案的,老人家听明白了就听明白了,没听明白就算了,现在不是讨论案子的时候。

“哦哦,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麻烦警察同志了。”

想到什么,张阿妹忙问道:“这个医药费多少钱。”

说着张阿妹手就要伸向腰间掏钱,只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身上没放钱。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钱,我回去拿了给你们。”

“钱不是我付的,是……我的另一位同事付的。”

祁岸不擅长应付这种事,直接把俞中华拉出来,到时俞中华收与不收,他自己去搞定。

“这样啊,你那位同事他先回去了吗?”

张阿妹想如果能把钱亲自给本人,顺便还能道个谢,不行的话也没事,就让眼前这个同事帮忙捎带一下。

“没有,他去外面打电话了。”

祁岸关心的问道:“您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给张阿妹做检查的医生经验丰富,说是只要做下伤口缝合,不需要做脑部CT,不过伤口缝合后,家属实在不放心可以留院观察几小时,正常是可以直接出院了。

“没啥不舒服的。”

“对了,警察同志,我现在想回去了。”

张阿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农村人其实挺怕进医院的,在她们的认知里,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各家各户那点家底根本经不住来医院霍霍的。

“这个?”

祁岸想了下道:“我喊个医生过来给您检查下,顺便问问。”

毕竟伤的是脑袋,对方年纪又不小了,还是让医生来看看稳妥些。

张阿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点头。

“好吧。”

两个大人在讲话时,两孩子安静呆在一边没有插话,等他们聊完后,哥哥才拉了拉奶奶的手。

“奶奶,咱们听警察叔叔的话,等医生叔叔说你能出院了,咱们再回去。”

“是呀,是呀,奶奶要听医生叔叔的话。”

医生给张阿妹简单做了个检查,同时问了几个问题后,说是可以出院了。

这时俞中华也走了回来,张阿妹记得他,忙打招呼。

“俞警官,是您啊,您是为了——”

张阿妹的话嘎然而止,她显然是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不方便谈论自家的事。

俞中华点了点头,“回去说。”

既然医生说不需要留院观察,可以出院了,祁岸就带着人去车上等着,而俞中华去办理结算。

车上或许是孩子在,大人们偶尔闲谈两句,但都避开那个沉重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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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头顶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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