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我要把你未老先衰的脸揍得更衰！！！」

这一句话尤其大声，响彻整间饮品店。

灰原雄「噗嗤」笑了一声。

这会儿没人点单，点餐台的年轻女店员正在用抹布擦台面，她也小声笑了起来。

淡金发少年的眉头皱到仿佛能夹死独角仙，他紧盯着紫眸女孩。

「你礼貌吗？没人教过你最基本的礼貌吗？！」

「当然教过！我的姐姐大人从容貌到礼仪都是完美无缺的！」

紫眸女孩说话像是连珠炮一样。

「我讨厌你！我讨厌所有人类！我只对我的姐姐大人礼貌！」

「哎呀，小妹妹，你别冲你哥哥发火了。」

年轻女店员来到一行人旁边，她弯下腰，对紫眸女孩伸出手。

她的掌心躺着一个约食指高的树脂玩具，是Q版大白鹅，长脖子上系着紫色缎带。

「我们店和子供向动画联名出了一系列儿童节限定玩具，这是最火的一款，到处都断货哦。」

「因为小妹妹你太可爱啦，姐姐特别赠送给你一只。」年轻女店员和善地笑道，「小妹妹你消消气，不要再和你哥哥吵架了。」

「虽说你哥哥看起来是有点老成，但还是很帅的呀！你不要打击你哥哥的自信嘛。」

大概是因为紫眸女孩和浅金发少年一直在互怼，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女店员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这让紫眸女孩更气了，小脸蛋鼓得像是河豚。

灰原雄看得出来，她很想反驳女店员。

但她忍住了。

她眉头紧皱、撇着嘴，接过了那只Q版大白鹅。

「……谢谢。」

「不客气。」女店员笑着说完，回去工作了。

灰原雄喝了一口奶茶，问：「你不是说……你只对你的姐姐礼貌吗？」

「……锅盖头，闭嘴。」

「我不叫锅盖头，我的名字叫做灰原雄，今年十六岁，你可以叫我灰原哥哥。」

黑短发少年指了指坐在他身侧的浅金发少年。

「他叫七海建人，和我一样大，是我的同窗，你可以叫他七海哥哥。」

「我才不要那样叫你们！！！」

「我才不要被她那样叫。」

一道愤怒激动的娇脆嗓音，跟另一道满是嫌弃的冷淡嗓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你俩好默契啊！」

灰原雄笑得灿烂，他竖起大拇指，「感觉大家可以成为好朋友呢！」

紫眸女孩闻言，小脸的表情更加扭曲，她被气得说话都不连贯，「你，你！你这人是什么脑回路？！」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黑短发少年注视着紫眸女孩，他的圆眼睛又黑又亮，目光清澈温和。

「我已经把我和七海的名字告诉你了，作为等价交换，你也应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烦死了……我最讨厌欠你们人类东西……」

紫眸女孩极小声地嘟囔了句，接着恶狠狠道：「千冬！我叫千冬！听清了吗？！」

灰原追问道：「那你姓什么呢？」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名为「千冬」的女孩皱着小脸，不耐烦道。

「……枷场，枷场千冬。」

「千冬你读国中几年级呢？你不是普通国中生吧？」

「这半个月来，我出任务时你总是跟踪我……你跟着我去了许多存在着咒灵的危险场所，可你一点伤也没受……你也是咒术师吧？」

——紫眸女孩的纯黑连帽衫外套的拉链没拉，里面的国中生水手服很显眼。

配色是白和墨蓝，最寻常的款式，让人看不出是哪所中学。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才不告诉你。」

「灰原，这家伙一直在竭力隐瞒自己的事，她估计是离家出走的不良儿童。」七海语调平平道，「我们报警吧，让警察把她送回父母身边。」

「……我不是离家出走的小屁孩！你不准报警！你敢报警我杀了你！」

「你要是不交代清楚你是谁，我就报警。」

七海的威胁非常有效。

紫眸女孩像是被气到要爆炸，她龇牙咧嘴的，一口小白牙都快咬碎了。

「你这个卑鄙的偏分头人类！」

「我……我今年十二岁！」

「我出身乡下的普通农家，亲人早死光了。」

「目前是休学状态，在东京市打工，通过接委托、除咒灵赚钱。」

「我交代完了！你们满意了嘛？！不准报警！」

暴脾气小女孩说的话完全超出了七海和灰原雄的预料。

他们还以为她是某个术师世家的孩子。

两位家庭健全、亲人俱在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

一般情况下，听到这种凄惨身世，听众肯定要表达同情，给予安慰。

但七海不擅长说这种话。

他的直觉也告诉他，枷场千冬不需要被可怜。

你要是可怜她，她一定会跳起来打你。

于是他继续保持着自然且平淡的态度。

「你到底为何跟踪灰原？」七海发问道，「如果是为了还钱，你一早给他不就行了，何必跟踪他这么多天？」

「……你管我！」

「你真是个奇怪又可疑的家伙。」

七海扭头看向灰原雄，面无表情道：「灰原，我觉得这个家伙大有问题，我们还是把她交给警察吧。」

「你！你！」千冬急得拍桌子，「你敢！」

「你的目的肯定不止还钱这么简单。」

「说，你为什么跟踪灰原？」

「你不说，我立刻报警。」

浅金发少年拿出手机，拇指先是按下三个数字键，随后移到拨通键。

「……偏分头，别逼我跟你动武。」

女孩眯起眼睛，那双颜色鲜艳浓郁的紫瞳，流露出莫名迫人的危险气息。

「你和锅盖头加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

七海对上她的视线，毫不退却，他蹙眉道：「少说大话了。」

「好了好了！不许吵架！」

灰原雄站起来，拍了拍手。

他伸手抽走了七海的手机。

「大家的饮料都喝完了，天气这么热，我再请大家吃点冰淇淋吧。」

「七海跟往常一样要香草味，对吧？——千冬喜欢什么口味呢？」

被黑短发少年帮了一把，紫眸女孩对他也没那么大火气了，她低声回道：「……香芋味。」

「OK，收到。」

*

灰原雄去点餐台买冰淇淋了。

隔着桌子，圆又大的菖蒲紫眼睛和一点也不大的深棕绿眼睛，相互瞪着。

「只是为了还一点儿车费，值得你跟着灰原那么多天吗？你必须说清楚你跟踪他的实情，否则我真的会报警。」

千冬怒道：「……我讨厌你！我一定要爆揍你一顿！」

「你活得这么易怒，不累吗？你不是在大吼大叫地说话，就是在咬牙切齿地说话，我听了都觉得累。」

少年的淡定发言，狠狠呛到了紫眸女孩。

她安静了好大一会儿，才压着怒火，慢吞吞道：「……我跟着锅盖头，真的是为了还他钱。」

「我最讨厌欠人情，让我欠人情，不如杀了我。」

「我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出现在锅盖头面前，把钱交给他……」

「另一个原因是……」

「那个锅盖头……长得像我死去的三弟弟。」

「吉三郎死时是八岁，他要是长到十六岁，估计看起来和锅盖头很像。」

紫眸女孩低着头，她此刻难得平静，语调是追忆往昔时特有的舒缓和惝恍。

七海留意到她放在双膝的双拳不自觉地攥紧了。

「我说完了……你爱信不信。」

「不准报警！」

千冬抬起头，瞪着七海，降低音量凶巴巴道。

「也不准告诉锅盖头！」

浅金发少年面无表情，沉默片刻，他回答：「行。」

几乎是同时，灰原雄端着三份圣代冰淇淋回来了。

*

天然是一切性格的克星。

七海再次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天然好友，克制了暴躁傲娇小鬼头。

「千冬喜欢香芋味的冰淇淋，跟我的妹妹直美一样呢！我的三弟彦喜欢抹茶味，四弟翔喜欢芒果味，我自己最喜欢椰子味。」

「不准叫我名字！我跟你很熟吗？——谁在乎你们一家子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啊！锅盖头，你话太多了，给我安静点！」

「千冬，你勺子里的冰淇淋化了，掉到你衣服上了。」

「可恶！」

「我有纸巾，给你。」

「……还有吗？再给我一张！」

「有啊，一整包都给你。」

「别指望我说谢谢！」

*

三人吃完了冰淇淋。

千冬「啪」地拍了下桌子。

小手移开，留下几张纸币在桌面。

她站起身，揪住头上兜帽的边沿向下拽了拽。

「锅盖头，这是车费、奶茶钱、和冰淇淋钱。」

「我们扯平了。」

她说完抬脚就走。

仍坐在椅子上的黑短发少年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干嘛？」

「可是你还没和直美扯平。」

灰原雄抬头看她，笑道：「那天在新宿街头帮助了你的人，不止有我，还有直美。」

「我那时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你转头就走，走得那样快，直美跑着去追你，还崴了一下脚。」

紫眸女孩微微一愣。

「……那个黑长发女孩子崴了脚吗？！」

「是啊，她崴到脚了，但并不是很严重，之后休息了两三天，就好了。」

「………………」

紫眸女孩似乎有点无措，站在原地没动弹。

「千冬你可以打电话向直美道谢。」

「我们来交换手机号码吧！」

「等你有空，你打过来给我，我让直美接电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