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转眼间，黎米已经当了一个多月的咸鱼式神。

倒也不是一条完全的咸鱼……毕竟她每天跟着五条悟到处跑、做任务，经常打下手，帮忙杀咒灵，她每周还陪三名高专一年级生进行四次实战训练。

令黎米震惊的是……尽管五条悟看起来像摸鱼狂魔，实际上他的工作制却是每天007……

黎米觉得，她的新老板——五条老板还活着，全是靠反转术式和甜品糖分，如果普通人像他这样生活，早猝死了……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负担越重，这句话是真理。

「最强」的名号，是光鲜的冠冕，也是沉重的枷锁，整个咒术界都压在五条悟一个人的肩头。

黎米觉得五条老板挺不容易的，她收敛了自己的划水心思，帮老板干活时都很认真。

系统制造百花莲时，把莲设定成了正经而可靠的式神，黎米认真做事，也是符合马甲人设的表现。

黎米最近刷好感度也颇有收获。——三名一年级生年纪小，心境较为单纯明澈，好感度也好刷，不像五条悟那样脸上笑嘻嘻、心里黑乎乎。

她套着「百花莲」马甲，以完美的演技，好一顿操作后，一年级三人对式神的好感度，都升到了52+.

谁会不喜欢强大温柔的式神姐姐啊？她战斗时的景象是那样绚丽，流光溢彩，花瓣纷飞；她绝不会真的伤到任何人，只会用柔韧的花茎条将你制住以结束战局，最后还会用她操控的植物轻轻地把你扶起来。

你要是在模拟实战中表现很好，她会变出花送给你。

要是表现得特别出色，还能得到极美的花环。

——比如今天，狗卷棘得到了薰衣草花环。

在今天下午的模拟战中，狗卷棘避开了百花莲的攻击，用言灵让她的行动暂停了五秒。

这给了禅院真希和胖达机会，他们分别斩断缠在身上的茎条，将战斗继续了下去。

尽管最终还是战败，但一年级三人组成功刷新了他们和式神的对战时长，从之前的最佳纪录2分半，延长到了3分39秒。

「薰衣草的香味有助于睡眠，」胖达从狗卷棘的手里拿过紫色花环，接着，他把花环戴到白发少年的头顶，「棘可以把它挂在宿舍墙上。」

白发少年点头道：「鲑鱼。」

「百花老师送的花，和普通的花不太一样。」真希迄今已得到了三个花环，她说，「不用浇水也不会枯萎，能开很久很久。」

「妾身以咒力造花，因此妾身的花不易枯萎。」

百花莲飘浮在三名学生旁边，她面带微笑，柔声解释道。

「不过咒力仍会消散，这些咒力凝聚成的花，终究也是要凋零的。」

「反正只要我们好好表现，百花老师会一直奖励我们新的花环。」胖达笑道，「百花老师虽是式神，却是很棒的老师啊，比五条老师这个大活人好多了！五条老师教学从来没有分寸，我们都是他的不靠谱教学法的受害者……」

真希同意道：「确实……百花老师比五条老师温柔太多了。」

「鲑鱼。」狗卷棘也同意。

「我可爱的学生们要弃老师而去了吗？老师我好伤心啊。」

银发男人用与高大身材不符的做作声线说道：「莲酱确实很好，但老师我也很好啊！」

这一声甜腻的「莲酱」让黎米差点嘴角抽筋，优秀的演技让她维持住了百花莲那优雅从容的表情。

五条悟这人今年二十七岁，却没有成年人的沉稳样子，还经常恶意卖萌，令人害怕。

他现在经常叫百花莲「莲酱」……黎米一听到他这样叫，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幸好十二单衣遮住她的大部分皮肤，没人看得出异常。

三个高专一年级生不是很想搭理他们的油腻教师。

「五条老师，」真希眼神冷淡，说，「一个好老师首先该做的，是上课不迟到。」

「诶，真希好过分，老师我每次都只是迟到一小会儿啊。」

「我觉得五条老师你对」一小会儿」的定义错得离谱。」真希冷漠道。

胖达和狗卷棘齐齐点头，表示赞成。

百花莲笑而不语，静静地注视着三个孩子们。

下了课，式神和三名学生告别，随着五条悟离开了。

*

冬去春来，环抱着咒术高专的广袤山林透出绿意，校园内的树木长出柔嫩新叶。

银发男人步伐散漫地行走在长廊上，白发式神悬浮着，跟随在他的身侧。

五条悟没说话，黎米的思绪有点发散。

——系统一直帮黎米收集着这个世界的各种情报，它之前查出来，咒术界的高层们，得知五条悟找到了根据历史记载、早已灭绝的人形式神后，要求他把式神交出来。

高层们给的理由很简单：你五条悟已经是最强了，不需要式神的助力，为什么要霸占珍贵的人形式神？应该把契约转让给其他咒术师。

式神和咒灵不同，任何术师都可以和式神签订契约，收为己用。

像百花莲这种强大的式神，自然会遭人觊觎。

五条悟拒绝交出式神。

尽管系统堪称万能，却不是绝对意义上的万能。——五条悟被高层叫去开了几次会，他去时把百花莲留在了家里，系统没能监测到他和那群高层说了什么，总之，他断绝了他们的贪念。

百花莲避开了成为某个老不死高层的式神的命运。

当然，黎米也不会允许自己的马甲和糟老头签订契约，如果五条悟很没良心地同意转让式神，她就麻溜跑路。

*

时间正值黄昏时分。

橘红色夕阳浓郁似燃，归巢的山鸟成群飞过，远处的山峦化为重重叠叠的朦胧形影。

「莲，我有工作想要托付给你。」

银发男人的清亮声线打破四面八方的静谧。

「东京市外的某个乡下，有一只特级咒灵急需我去祓除，但我刚好要去海外出差，明早凌晨就出发，这两件事有冲突呢。」

「所以我拜托了一位值得信赖的可靠后辈，他答应替我执行祓除咒灵的任务。但那只咒灵太强了，后辈君一个人去，有点危险呢。」

「我打算让莲你去辅助我的后辈。」

百花莲是超规格的特级式神，她无主人时，能凭借体内咒力，维持自身存在和自由行动；签订契约后，她依然能离开主人，独立行动。

她是一个可以独自出任务的式神。

只不过，一旦签订契约，不论她身在何方，契约者都能大致感知到她的方位和行动，契约者甚至能把她直接召唤到自己身边。

五条悟转头看向白发式神，后者垂眸看他，笑容柔和。

「妾身知晓了。」式神皎白的脸在昏暗环境光中散出清幽的光，「妾身不会辜负五条先生您赋予的重任。」

五条悟笑道：「有莲酱这个助手真好啊，感觉我也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呢。」

因为拥有能洞察咒术的「六眼」，五条悟对自己的式神的能力一清二楚，明白她是个非常靠得住的战力。

他新收服的人形式神的术式，名为【百花御术】，是非常简单粗暴又美观实用的战斗方式。

——人形式神能用咒力生成并操控一百种花，将额外的咒力注入花中，就能给花叠加各种Buff，比如说体积增大、硬度增强、着火、结冰等等。

【百花御术】会消耗大量咒力，人形式神是个掉蓝比较快的法师，这是她的弱点。

但如今他和人形式神签订了契约，他的咒力持续传输到她身上，她等于有了无限蓝条。

五条悟知道自己的式神很强，强到放出去能吓倒一片高层的老橘子们。

毕竟是他这个最强术师的式神，怎么可能会弱嘛！弱的话他才不会要呢。五条悟这样想到。

不过……他并没有很信任人形式神，所以还不曾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今天是他初次交给她外派任务，算是一次尝试。

因为有「契约」，他和人形式神之间存在着「感应」，他能精准定位她的位置，还能大致上感知到她的状态和行动。

所以，哪怕式神不在他眼皮底下，他也不用担心对方搞事。

*

[呵，男人。]

黎米在心底冷笑着。

[满嘴说着充满信任的话语，其实对百花莲的好感度只有32！好一个心口不一的家伙！]

[没事！我迟早会把你的好感度刷起来！谁让五条老板你是情感能量的钻石矿呢……我一定要让你将百花莲视为重要的伙伴。]

「为契约者效力，是式神的天职。」

黎米用式神那柔和的声线轻轻说。

「请五条先生相信妾身，妾身会竭尽所能，为五条先生分担工作。」

系统：[五条悟对百花莲好感度+1，目前33.]

「莲酱这么体贴我，我好感动啊。」

黎米在心中控诉：[五条老板，我觉得从少得可怜的好感度涨幅来看，你并没有很感动……]

「莲酱，走吧！我那可靠的后辈，正在校门口等着我们呢，他是来和莲酱你商量行动方案的。」

银发男人双手插兜，继续向前走。

「莲酱要努力工作哦，等我从海外回来，会给你带伴手礼的～」

白发式神浅笑着：「五条先生有心了，妾身很是期待。」

*

夜幕四垂，高专校园内的照明设施不多，仅有一盏盏古韵十足的石灯笼，浅黄烛火微微照亮布满岁月磨痕的青灰石板路。

校门口有人在等，昏昧光线中，浅色西装的轮廓隐约地勾画出他高而笔挺的身形。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啊，七海。」

五条悟率先打招呼，被他亲切呼唤的人却反应冷漠。

「晚上好，五条先生。」

金发男人抬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推了推他那副深芥绿护目镜。

镜片后的狭长眼睛，望向银发男人身侧浮空而立的白发式神。

「这位想必就是特级式神，百花莲小姐了。」

金发男人说敬语，他的语调缺乏起伏，彬彬有礼却冷淡。

「初次见面，我是七海建人。」

白发式神展露柔和的笑，她矜持地颔首。

「初次见面，妾身名为百花莲。」

「七海是我学生时代的学弟哦，比我小一届。」银发男人笑着，伸出手臂勾住金发男人的脖子，「七海建人君特别可靠，我超信赖他的～」

「……无关紧要的闲聊就先到此为止吧。」

名为「七海建人」的男人面无表情，说：「那只位于乡下的特级咒灵，今天下午又出现了，杀.害了三个村民。」

「那只咒灵的现身频率这几天变得很高，为了避免更多伤亡，我认为我和百花小姐应该今夜就出发，前往事发地，将诅咒祓除。」

「我今晚来高专，是为了和百花小姐商量任务的行动方案。原定计划是后天执行任务……但目前事态紧急，只能提前了。」

「这样子啊……」五条悟叹了口气，说，「看来七海和莲今天要熬夜加班了。」

式神不怎么需要睡眠，契约主提供的咒力，能够抵消大部分疲倦。

皮下的黎米却要休息，她把自己的肉.身封印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她现在是灵魂状态，能够轻松地穿脱各种马甲的躯壳，而灵魂仍需要睡眠。

但熬夜算不了什么，黎米还是逃生游戏玩家时，有过连续十天没睡觉的记录。

「这次任务，我没有找辅助监督。」七海说，「我准备自己驾车去。」

「车就停在外面路边。百花小姐，请随我来吧。」

黎米闻言，低头看向五条悟。

「五条先生，那妾身便随七海先生去执行任务了。」

银发男人仰头看她，白色绫条遮住他的眼睛，他的下半张脸带着灿烂的笑容。

「嗯，去吧。」他语气肉麻地说道，「莲酱要早去早回哦，不然人家会很寂寞的。」

马甲下的黎米：五条老板！我求求你别恶意卖萌……太瘆人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而白发式神表情不变，她姿态秀雅地对五条悟微微欠身，随即飘到了七海的旁边。

金发男人抬脚，迈出高专校门。

一人一式神走出去了很远，听到后方传来饱含深情的告别声。

「莲酱——娜娜明Kun——拜拜～」

五条悟倚在校门的门框上，咬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白手绢，进行着他的浮夸表演。

「我明早凌晨就要去海外了！记得想念我！呜呜呜！」

一级术师和特级式神都没有回头。

黎米：我不曾设想过……我有一天会因我马甲的契约者而羞耻到想要销号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