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夏天的时候,连着下了好几天雨,村里的土墙一排一排塌了,杨老汉家也塌了。一不做二不休,杨老汉拉了红砖,把前后围墙都改成砖墙,做了两扇铁门,整个院子看起来很不一样了。

最后一场雪下在了过年时间,雪融化以后,新年的烟花散尽。很快,整个渭水两岸杨柳依依,会会又开始干呕,等到夏天,肚子也慢慢鼓起来。俊河每天干完活,就围着会会转,想喝水就喂水,想吃饭就笨手笨脚地做好了,端到炕头。

蟋蟀开始跳到炕沿下的时候,杨老汉的院子里,又有了小孩的哭声。俊河屋里的炕上,小杨柳扯着嗓子哭,满屋子的人却都围着她笑。杨老汉天天围着灶台,给一家人做好饭端到屋里,趁儿子儿媳吃饭,赶紧抱一会儿宝贝孙女,也去不陪门口晒太阳的那些老伙计了。

原来,喜事也会连着来。年底,杨老汉大侄媳妇又开始显怀了,小侄儿也要娶媳妇了。

腊月二十六,杨老汉和俊河洗完脸,早早就抱着两个多月的小杨柳出去了。会会从热水壶里倒了点热水,试了试温度,爬上炕,把四岁的杨楠珂从被窝里被拉出来,使劲儿给他把脸搓洗干净。又从炕头灯窑里拿出半管擦脸油,抠出黄豆大小两粒,在手中抹匀称,揉面一样往冻红了的小脸蛋上擦,又给他穿上过年准备的衣裳,一双新做的棉布鞋,戴上虎头棉帽。

穿上新衣服,杨楠珂特别高兴。衣服是前天爷爷骑着自行车,带着他赶集买的,是一套他最喜欢的小解放军衣服,袖口和裤腿上还带着金色的边。这两天他一直抱着新衣服睡觉,妈妈怕他尿床弄湿了弄脏了新衣服,特意用塑料袋装起来。昨天上午,他还特意让妈妈把衣服的所有扣子都重新纳一遍,一直到最后一个纽扣缝好,他的眼神都没离开衣服。下午邀请了几个玩伴来参观了他的新衣服,晚上就听到了那几个小伙伴的哭声。

本来过年才穿的,但是今天是小叔结婚的日子,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他要去压轿子,所以妈妈给他穿戴一新。

他们到二爷爷院子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很多人,妈妈抱着他进了厨房。

“呀,我娃今儿穿的洋伙很么,亲太太。”灶房里,二奶奶正在烧火热馍馍。

“今儿娃他叔叔结婚么,他叫唤了一早上,要穿着来哩么”会会笑着答了话,“婶,我烧火,你把娃给咱看住。”

“能行么,我给娃寻点吃食去。”

“嗯,不敢让取帽子,小心感冒。”

“对,来,牛牛娃,咱走。”二奶奶抱着他,出了灶房,进了姥姥的屋子。

要不是妈妈的提到帽子,他还没觉得。此时,他觉得头上的虎头帽子根本配不上新衣服,呀,忘了叫爷爷买了解放军帽子了。

他把帽子扒拉下来,但是二奶奶又给扣上去了,“不敢,着凉了过年就拜不了年,没人给你压岁钱了。”

杨周氏的屋子里的灯,今天终于舍得亮起来了,还特意把25瓦的灯泡换成40瓦的,但是并没有敌过天气,屋子里还是有点阴冷。

今天杨周氏的小孙子结婚,他的的房间被安排成礼房,为了进出方便,双开的老槐木门板卸了,在门口摆了一张从学校拉过来的课桌,桌上放着礼单,一条拆散的金丝猴香烟,桌子后面的条凳上坐着管收礼的仁义老汉和苟娃老汉。

“两个老哥,辛苦辛苦,来,抽锅烟。”杨老汉凑到两个人跟前,没有给纸烟,

而是把手中的水烟壶递给仁义老汉:“前天上会刚买的烟叶,试火一哈,劲儿美得很。”

仁义老汉熟练地从烟台盒里捻出一撮烟丝,塞进火嘴,按几下,杨老汉赶忙点着火柴凑上去。随着几声咕咚咕咚的水声,仁义老汉吐出一团白烟,眯着眼睛很享受:“呀,这烟美很么,得是拌了点香油?”

“哥,你行家么。”

享受完一管烟,仁义老汉用水烟壶上插着的铁丝把火嘴清理干净,递给旁边刚写完礼单的苟娃老汉。苟娃老汉一样熟练地填烟丝,点着了,眯着眼享受。

杨楠珂还是想着解放军帽子,跑到杨老汉跟前说:“爷,我要解放军帽子,明天带我买得行不?”

“行么?我娃今儿乖乖的,爷明天带你买。”

或许是老友对他的烟丝的称赞,或是今天家里喜事,他心里舒畅。所以孙子的要求杨老汉都答应了。

俊山妈给杨楠珂脱了鞋子,放到炕上的被窝里。炕上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小杨柳早早就被杨老汉抱过来安顿在炕上,旁边睡着妍妍的闺女。另一头,睡着俊山家的闺女。俊山妈看了一眼在炕上躺着的孙子孙女,都杨周氏说:“妈,你看还要啥,给我说一声。”

“没事,你忙你的。”杨周氏今天也心情非常好,正坐在炕沿和两个邻家老太太闲谝。

今天外面这么热闹,杨楠珂怎么会安静地呆在被窝。他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外面院里里摆着一排朱红的八仙桌,每个桌子都配了四条长板凳,一样都是朱红色。很多人从桌子两边急匆匆过来过去,爸爸和几个叔叔靠在对面房檐下面聊天抽烟,妈妈从旁边走过去竟然没有骂爸爸。咦,平时爸爸抽烟妈妈不是总要骂几句的么,今天都怎么了。和爸爸在一起的几个叔叔他都认识,其中还有两个他很讨厌,因为夏天总被那几个叔叔摸牛牛。姑姑和秀秀婶子不停地出入一个房间,一会送进去一床崭新的红被子,一会把谁家调皮的小孩拎出来,那肯定是叔叔的新房了。

前几天爸爸回家给爷爷说:“新盘的炕,上面还贴了最时兴的瓷砖呢,白漆把墙面刷得白白净净,窗户和门上也刷了绿漆。我奶把给她打棺木的柏木板,给了俊江,让良生叔打了桌子、沙发躺椅,还有新立柜,都刷上新漆,草绿色的,良生叔还能成得很,在立柜上画了喜鹊梅花,啥都做得非常漂亮,样式也时髦。”

“咱自己娃多操点心,你多跑几趟,不敢有啥闪失。”爷爷叮嘱到:“年后过了清明,你弟兄几个把咱地头那俩老柏树砍了,解成板,得给你奶准备着。”

昨天,他也优先参观了叔叔的新房,真的很漂亮,“爸,我往后结婚也要你给我收拾这样的房子”。

婶婶笑着说:“呀,碎碎的牛牛娃都想结婚了。”

满屋人都大笑,所以他今天不怎么想进那个房间。

前门外忽然响起了鞭炮,有人用大喇叭喊:“你这些迎亲的,赶紧准备哈,到媳妇娘家门上接亲去。”

杨楠珂很想出去看看,对姥姥说:“姥姥,我要到外面看热闹。”

“能行么”姥姥朝门外喊:“妍妍,你把珂珂引到门口看热闹么。”

“能行,奶,你给娃把鞋穿上”,妍妍从门口挤进来,“爹,你跟我两个伯伯谝的美么。”

妍妍抱着杨楠珂出了屋的时候,俊河从礼房的供桌上偷了一个苹果,在后院洗干净了,跑进灶房。

屋外又是另一种味道,前院的鞭炮火药味道和后院的油烟味道夹杂在一块,让人闻着幸福满足。妍妍抱着杨楠珂穿过拥挤的人群,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准备接亲的东西。

村部的那套大喇叭今天搬到这里了,村长拿着话筒,站在门口的大碌碡上面,眼观八方,掌控大局。忽然,他指着门口右边,气沉丹田吼出来一声,“锣鼓队用劲么,主家等哈给你上肘子。”

顺着声音,看到了熟悉的锣鼓队,一个巨大的牛皮鼓,鼓手抡圆了膀子把鼓槌有节奏地砸在鼓面,旁边一面小鼓打着节奏,一面大锣两面小锣在鼓点的间隙发出来几声清脆悦耳的“呛呛”声,大鼓后面,三个人悠闲地叼着烟,把六扇铜?有节奏地一开一合,他们看起来比敲鼓的几个人要轻松一些。

“你这些娃娃赶紧的,红军万军,你弟兄俩把人收拾到一块,准备出发,时间差不多了,不敢把时辰误了。妍妍,把娃给俊江,准备出发咧。”

俊江穿了一身西装,皮鞋擦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赶紧跑到妍妍旁边:“姐,把娃给我,我们先过去了。”

俊江抱着杨楠珂坐上了唯一的小车。

“等哈过去听叔安排,别紧张,今叔把事给你办稳当,”司仪从副驾驶扭过头说:“今黑了领着媳妇多给叔敬两杯酒,给叔点根烟,就算叔么才疼你么。”

“叔,看你说的,为了我的事你跑前跑后的,酒不是应该的么,路上没事,你先抽个烟。”叔叔马上明白司仪说的话的言外之意,把两盒烟递给司机和司仪,说:“今儿辛苦大家了。”

“呀,叔没白心疼我娃么,还是硬盒带把的,好好,司机,走,给我侄儿把媳妇接回来。”

他们在说什么杨楠珂没心思听,因为他第一次坐小车,新奇地看着窗外。呀,以前怎么没有觉得外面那么好看,和平时看的一点都不一样,是不是因为是在小车里面看,以后我也要买个小车,美美的载着爸妈和爷爷天天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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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静静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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