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同心同利

这就是郑一官的独到之处了。

在其他人两眼还死盯着大明沿海利益不放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马六甲海峡以外的印度洋。

而韩庆之，欣赏的也正是郑一官的广阔视野。因此，毫不犹豫地向对方发出了邀请，「已经造得差不多了，大概五天之后，便能正式下水。郑兄如果最近没什么急事，不妨五天之后再来一趟。一则……」

「五天后，这么快？」郑一官大吃一惊，没等韩庆之把话说完，追问的话就脱口而出。

问过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打断别人的话非常失礼，赶紧又笑着拱手，「贤弟勿怪，愚兄，愚兄眼里，好船如同别人眼里的宝马和美人。听说之后，就心痒难搔。」

「郑兄有所不知，其实一点都不快，仔细算下来，前后花了足足八个月时间，才终于下水，已经够拖沓了。」作为曾经的共和国海军军官，韩庆之理解郑一官的心情，笑着低声解释。

「八个月时间还不够快？这可是千料大盖伦？倭国那边，有船坞摸索十多年，都没造出一艘来。」实在受不了韩庆之云淡风轻的摸样，郑一官皱着眉头抗议。

「才一千料出头……」韩庆之本能地摇头否认，然而话说了一半儿，又果断闭上了嘴巴。

此刻不是二十一世纪。动辄一艘战舰吃水都高达上万吨。

千料盖伦，即便按照一百年后的英国标准，也足以被称为四级风帆战列舰。

所以，在郑一官眼里，当然是已经属于「黑科技」范畴，定海船厂能够于八个月时间里就吃透并打造一艘出来，绝对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千料战舰，难道还算不大？莫非贤弟的船坞，还能造出更大的战舰来？」郑一官的反应非常敏锐，顺着韩庆之的话刨根究底。

「能，肯定能，只是暂时还没有必要，也不划算。」自己刚刚说错的话，无论如何都得把疏漏补好，韩庆之想了想，笑着解释，「据我所知，赫连人（荷兰）在鸡笼那边，千料大盖伦也只有四艘。剩下的都是五百到七百料的中型盖伦和武装帆船。许心素手中，更是以中小型福船和大青头为主，没有任何一艘战舰在千料以上。」

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造更大的战舰，不如以目前已经基本吃透的千料盖伦为主。四艘战舰同时开工，只要木料跟得上，差不多三个半月，就能打造出半支舰队出来！」

「四艘战舰同时开工，那得多少工匠？」郑一官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的话再度脱口而出。

「其实这种千料战舰，占地并不大。只要采取标准化模式，造四艘和造两艘，所消耗的人力也差不太多。」韩庆之想了想，耐心地解释。

「标准化，什么意思？」郑一官头脑足够聪明，再一次抓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韩庆之立刻又意识到，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标准化概念。想了想，干脆决定让郑一官眼见为实，「所谓标准化，就是相同的部件，尽量造得一模一样。然后一个匠师，带着几名工匠和十几名学徒，专门造同样部件。最后，再有专门的匠师负责将不同的部件组装到一处。具体是怎么回事，郑兄跟我去船厂那边看一眼就知道了。最近半年多来，定海船厂里造的渔船，采用的全是这种方式。」

「这，不太合适吧。虽然咱们两个乃是生死兄弟，毕竟涉及到你的造船之秘！」郑一官心里分明痒得厉害，却犹豫着摆手。

「既然是生死兄弟，我还会怕郑兄偷师不成？」韩庆之立刻接过话头，笑着继续发出邀请，「如果郑兄能脱得开身，最近几天，干脆住在我这里，把船坞，炮厂和烟厂，都看个遍。你来之前，俞游击刚刚离开。这几天，他会经常来我这里，跟我商量战功的划分和转让细节，有你在旁边，也能帮我出出主意。」

在他眼中，郑一官是绝对的大客户，炮厂、船坞和烟厂，将来都会有大批产品，会以此人为销售目标或者中间商。

所以，有些并不重要，或者光是看上几眼，肯定学不会的技术，就没必要向郑一官保密。

带着此人在商行名下的各产业都参观一番，让其加深一下对定海商行的了解，反而有助于今后双方互通有无。

「那，那愚兄就不跟你客气了。」郑一官原本就是是爽利人，又被韩庆之勾起了探索欲，稍作迟疑之后，郑重赌咒发誓。「贤弟尽管放心，这几天看到的东西，我全都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再说于第三人知晓。包括我郑家名下的船坞，也绝不会……」

没等他把誓发完，韩庆之已经笑着打断，「郑兄何必如此？既然邀请你看，自然就没把你当外人。包括造大盖伦，如果郑兄那边有工匠想学，尽管派过来，我保证让人手把手教会他们。」

「这如何使得！」郑一官想都不想，立刻高声拒绝。「贤弟这么说，愚兄就真不能跟着去看了。否则……」

「郑兄刚才承诺，出钱资助我上下打点之时，可是没把我当做外人！」韩庆之果断板起脸，低声抗议。

定海烟厂的收益虽然丰厚，但是，他却既要扩大香烟和雪茄的产能，又要扩建船坞，还要投入资金研发铸造新式火炮，手头其实并不宽裕。

而在大明，想要快速升官，就必须舍得花钱。官职越高，升得越快，需要的钱就越多。

如果送礼没送对人，有时候，可能几万两银子砸下去，都只能打个水漂。

所以，郑一官先前主动承诺借十万到二十万两银子帮他上下打点，绝对是雪中送炭。

而朋友之间交往，绝对没有一方单纯的付出，另外一方光占便宜道理。

所以，当韩庆之发现郑一官对新式战舰情有独钟，便起了跟对方分享造船技术的心思。

一方面，郑家名下不止一处船坞，学会了制造新式战舰，有利于将西洋人的先进造船技术向大明沿海加速扩散。

另一方面，以目前局势来看，郑一官的实力越发展壮大，对于定海商行越有利，甚至能托着定海商行水涨船高。

「那愚兄如果再说废话，就忒矫情了！」听韩庆之提起自己先前的承诺，郑一官知道，这是好兄弟在投桃报李，笑了笑，红着脸拱手。「愚兄毕竟还没接受朝廷的招安，住在你这里不妥当。这几天，我白天过来，看你的人如何造船造炮，晚上坐船回福州。顺便让郑宝贵，把郑氏本家的船匠，叫二十几个过来到你的船坞里打下手。都是我未出五服的亲戚，绝对靠得住，不用担心他们学了本事，去帮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