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天家有喜四

河|北是京城附近的省份，也是离京城最近的地方。由于宫女要伺候主子，不能说主子们听不懂的话，而且生活习惯要适合皇宫大内，所以河|北和山|东成为了宫女最主要的来源。这一次补充宫人，朝廷担心影响不好，所以只在河|北小范围办理。这就导致河|北一省的女孩子们倒了大霉，几乎要有一半以上的女孩子集团进宫。去的时候有成千上万人，不知道回来的能有几个完好的女孩子？为此有门路的人想办法隐瞒自己的真实状况，企图蒙混过关。可是听说这一次不但有贪钱的太监主持挑选，还有一些东厂和锦衣卫监督。太监们贪财，只要给一定的“孝敬”就可以过关，可是谁也不敢向东厂和锦衣卫行|贿。所以大家只好想办法把自己家的女儿嫁出去，或者招上门女婿进门。

这个小财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家里一定有一个女儿或者孙女到了适婚年龄，为了保住这个女儿或者孙女，对方希望秦泰同意把仇小球留下。反正仇小球是一个伙计，家境不会太好，所以可能会答应做对方的上门女婿。这就是小财主的小九九，也是小财主急着见秦泰的主要原因。

事情关系到仇小球自己，秦泰虽然是他的表哥，也不能为仇小球做主。要是仇民或者仇家娘子在场的话，或许能够有一个结果。所以秦泰请这个人坐一会儿，他去找表弟仇小球，问一问仇小球自己的意思。

仇小球的意见很坚决，第一，他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结婚。第二，他不想当别人家的上门女婿。第三，他想跟着表哥秦泰一起查案，对于他来说破案逼成家更有兴趣。仇小球也是长得比较高大，其实年纪真的还小。仇小球比起当初真的判若两人，当初初次见到秦泰的时候，仇小球因为吃不饱所以又瘦又小，现在吃得好，至少吃得饱，所以开始长个了。现在仇小球的身材已经超过秦泰的那个跟班小灵子，几乎和表哥秦泰差不多高矮。可是身体长大了，不代表心里年纪也上去了，仇小球还是一个孩子脾气。再加上很少接触女孩子，所以仇小球有点惧怕接触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不愿意整天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仇小球的意见很坚决，秦泰只好同意了仇小球的决定。秦泰回去和小财主说了仇小球的意见，并告诉对方仇小球家里只有仇小球一个孩子，父母不会让孩子做上门女婿的。小财主只好遗憾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秦泰虽然同情当地老百姓，但是不能也没有权力更改朝廷的决定。要是现在高拱在内阁当次辅的话，秦泰说不定会上京城说服张居正和谭纶，通过他们做通高拱的思想工作，或许有可能改变现状。但是现在高拱不在朝堂，谭纶被赶出来京城，张居正自顾不暇。内阁首辅徐阶和秦泰有两代人的恩怨。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更是仇视秦泰。隆庆皇帝虽然比较好说话，但是也不会为了秦泰一个人的言论，擅自更改自己下的命令。唯一能够帮得上大家的人，只有后|宫的李贵妃。但是李贵妃也有自己的难处，不能直接插手，再说了秦泰根本见不到李贵妃。外臣不能随意进宫，更不能和后|宫妃子单独会面。要是这种事情被外人知道的话，不但秦泰全家都要死，就连李贵妃也会百口莫辩。到时候李贵妃不但不能当国母，而且会以“祸乱宫闱”的罪名秘密处死。就算不考虑这些问题，李贵妃也不会为了一个秦泰的言论，和隆庆皇帝彻底翻面。还有一个关键问题，秦泰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吗？一旦让大家知道秦泰擅自离开老家，来到京城的话，有多少人会因此人头落地？秦泰一家人绝对活不成了，上至秦泰的父母，下至秦泰刚生下不久的儿子小平安，绝对必死无疑。地方县、府、州、省各级官员，沿路各级地方官，京城各部门的主管等等，都会受到连累。免职的免职、降级的降级、罢官的罢官，要是有政敌诬|陷的话，害得脑袋不保的也会有几个。秦泰不能这么做，至少不能害了这么多人。

越往前走，秦泰一行人越觉得老百姓的日子难过了。一些财主借机逼着一些佃户还债，免得他们把女儿嫁了或者送进宫后，财主们一无所得。一些佃户为了还债，只好把女儿卖给财主家的那个丫鬟，或者贱卖给一些人贩子。到处都是穷人们抱头痛哭的场面，一些人甚至于要把家里两三个孩子一起卖了才能还债。母亲们不舍得孩子，拉着女儿们不愿意放手。有点懂事的女孩子们，也不愿意放开自己的父母，生怕一松手就永远失去自己的家人。一些老人家为了不拖累自己的孩子，选择了自尽，自己了解自己的性命。

老酒鬼师爷用沉重的口吻，对仇小球说道：“孩子，这就是人间惨剧。这比天灾更加严重，甚至于更加残忍。洪水、旱灾、大地动、蝗灾，这些是人力不能抵抗的。可是‘人祸’是人为造成的，是一些人为了自己活着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导致绝大多数人无法正常生活。这种人简直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简直不能算是一个人。你看好了，会有更加悲惨的事情发生。我们几乎只能眼看着事情发生，一点用处也没有。这就是道家所说的‘天地不仁，是万物为刍狗。’还记得我教你的那段文字吗？好好用心体会吧。”

老酒鬼师爷是仇小球的家庭老师，平时负责把自己知道的知识传授给仇小球。仇小球不是不懂，也很专心，从不偷懒，但是由于年纪和阅历的原因，有一些知识仇小球暂时无法体会。不过这些天，仇小球好像懂了不少事情，甚至于明白了一些以前不懂的人生大道理。这就是古人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真正含义。看来这一次带仇小球一路同行，是一个绝对正确的决定。

“不好了，快来救火啊。卢家阿大把自己家的茅屋点了，快来救人啊。里面还有好几口人呢。”一个当地人，大声招呼大家一起去救火。

秦泰把小平安抱在怀里，展小小马上带着仇小球一起去帮忙救火。虽然展小小和仇小球是外人，但是出力并不比大家少。展小小身手灵敏，仇小球的力气也不小。再加上展小小懂得一些救火常识，一边指挥大家灭火，一边和仇小球一起冲进屋内抱出受害者。几个来回下来，总算在茅屋倒塌之前，救出了所有的人。但是里面的东西来不及拿，几乎全部被烧光了。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根本就不值得拿出来。

一边的秦泰帮着救醒受害者，给这几个人服用了一些药物，总算保住了大家的性命。不过这家人很奇怪，醒来后不但不感激秦泰，而且还想继续冲进茅屋。秦泰只好接过老酒鬼师爷的药酒，一人灌一口，把这家人都灌醉了。这药酒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让人昏睡，有时候也可以当“麻沸散”一类的麻药用。秦泰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担心这家人继续做傻事。

就在这时候，秦泰也从邻居那里得知了这家人的真实情况。

这户人家姓卢，原来是一大家子人，可以说是人丁兴旺。卢家老汉有三个儿子，七年前因为三儿子要娶亲，所以闹着要分家。卢老汉跟大儿子一家人一起住，当然卢家阿大也分到了最大一份家财。老二和老三分家后，各自找地方过日子去了。卢老汉夫妻和大儿子一家人住在了这里，当家人也由卢老汉变成了卢家阿大。阿大正当年，不但身强力壮，而且是一个干活的能手。家里的女人不但能干，而且会生养，给阿大生了四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两夫妻加上公公婆婆，还有六个孩子，一共十口人，可以坐满满一桌子。没想到五年前阿大的母亲一病不起，为了给老母亲治病，阿大向一个财主借了十两银子，说好年底还财主家十三两银子。可是老娘的病没有看好，银子已经花光了。再加上为了给老母亲看病，几乎搭上了全家所有的积蓄。所以到了年底还不上欠债，只好改写为一张十五两银子的欠条，说好第二年还清。可是第二年年景不好，收成刚刚只好上交税收。所以这笔债务拖到了第三年，说好阿大要还财主家本息一共二十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