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正午的阳光透过暗红色的晶体渗入于小鱼的褐色瞳孔，储魔水晶长约三十厘米，上手后冰冰凉凉，那四四方方的晶体外壁里，静脉血一样的东西以极低的速度悄然流转，好像暗红色的星辰。
什么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说哥们运气不佳？论坛上秀自己手气优越的狗贼们呢？我于小鱼非酋变欧皇就在今天！于小鱼激动地想要立时高歌一曲。
那是一枚能晶，一枚用目测就能知道其纯度很高的天然能晶，即使在盛产矿物的龙之星海，这枚晶石也是稀罕物件。
把能晶放在阳光下发生折射的刹那，脑袋里那些纷繁杂芜的烦恼也随之一扫而空，一个操作简单切实可行的方案呼之欲出。
能晶之所以能区别于其他储魔水晶，不单在于它的形成机理更加复杂，数量更加稀少，也是因为它几乎可以容纳所有形式种类的能量...电能也在位列其中。
“这小石头怎么卖？”于小鱼摩挲着晶体表面，一脸云淡风轻，实则...忐忑不已。
他身上没有一分本地货币，如果说可以用能量币支付的话他出点血就出点血吧，有白富美苏给他背书，金钱方面的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但问题是小贩大概都不知道能量币为何物，以本地“负数级文明”的发展现状...起码还要好几千年才够资格用星球上的资源兑换宇宙通行的能量币。
能量币并非一种信用货币，而是全宇宙公认的一般等价物，它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且唯一，只有九级及以上文明掌握了能量币的制造技术，当然，就算垂杨联邦、烈焰天国、破碎之心、法拉凯兄弟商帮和猎刃—星盾帝国这五大复合体流氓向全宇宙公开了制备能量币的原理和浩如烟海的信息资料，八级文明也没有技术手段生产相关设备，五大流氓虽然相互勾心斗角彼此颉颃，但在“卡小弟们脖子”方面却是出奇的默契，技术垄断做的死死的。
能量币究其本质是把质量的时空分布变化程度用唯一的可视化手段具现出来，变成质地精良的硬币化固体，令人惊掉下巴的是，这种定型过程是可逆的，但同样也要经历相当复杂的程序，面值越大，能量币逆向转化的能量也越大。假若五大流氓爆发不死不休的宇宙战争，打到最后很可能变成烧钱的战争...纸面意义上的烧钱，大家都疯狂地把小行星大小的能量币推进逆向转化装置里，涌出的纯净能量驱动着战争机器继续运转。
《创世纪》并不公平，因为有钱的玩家可以氪金，九大宇宙和现实宇宙的能量币系统是互通的，你要氪一单位的能量币，只需联系泛星联名下的银行系统，手续办好后，你就可以在九大宇宙的官方金融机构里把钱提出来任意花费；《创世纪》又是公平的，只要你在九大宇宙里淘到了好东西，愿意出大价钱收购的玩家和NPC也如过江之卿一般，但私下转账是被绝对禁止的，一单位两单位的面额或许当局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泛星际联合执政体的体制之力为基础，只要超过一定数额，违规玩家的账户就会被封禁，所以玩家之间的交易也全部在服务器的监管之下。
官方就能量币的数量进行过专业论证，并通过荣格巨构进行了大规模超体运算，那一次的运算也让超体计算机的运算核心温度飙升至一个恐怖的数字，险些直接崩溃宕机。
运算结果就在这样险象环生的处境下完成，经推算，每个宇宙可生产的能量币总量在一古戈尔左右，
即10的100次方。
即使在教育水平发达的星际社会，普通的学者也难以想象古戈尔这种单位的意义。
翻开厄斯星的远古历史，就曾发生过一个这样的故事：
有位伟大的智者朝见国王，王一向自诩聪明，他对智者说；“我们两个人下棋，如果你赢了我把我的王国都给你；如果你输了只要在公众面前承认你不如我聪明就行了。”一连几盘国王都输了，但王又不甘心把自己的王位拱手让人，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陛下，我不要你的王国。”智者谦卑地说，“我只希望您赏我一些米就行了。”国王闻言，便问智者需要多少粮食，智者对国王说：“请在棋盘上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二粒，第三格放四粒，第四格放八粒…按这个方法放满整个棋盘就行．”国王粗粗估算了一下，觉得府库充盈，便慷慨允诺，“好的！把棋盘拿出来，让在座的各位王公大臣目睹我们的协定。”
现实很快就打了国王的脸，当第一排的８个格放满时，1、2、4、8、16、32、64、128粒米，旁观者指指点点不以为然，只有智者露出智珠在握的神情。但当放到第二排中间时，人群的窃窃私语渐渐被惊叹声所代替。还没有到第二十格，一袋麦子已经空了。一袋又一袋的麦子被扛到国王面前来。但是，麦粒数一格接一格飞快增长，国王很快就看出，即便拿出全国的粮食，也兑现不了他对智者的诺言。事实上，米粒在64格的棋盘上逐格倍增，最后是18446744073709551615粒米，以当时的生产力，整个国家要一刻不停地生产两千年。
国王破产了，他支付不了那么大一笔财富，在王公大臣们的见证下，他只能让出了王位，智者统治了这个国家。在他当政期间，王国各方面迅猛发展，短短几十年时间就完成了近千年的科技跨越和社会变革，他也因为自己的卓著功勋被后世尊为“哲人王”。
在古戈尔这一概念前，人人都是夜郎自大的国王，以为自己能够理解，但实际上蠢得一无所知。
以人类联盟的母星——厄斯星为例，它的体积大约是1083200000000立方千米，如果换成立方毫米来计算，也只有1.0832x10的30次方立方毫米。1立方毫米差不多是10粒沙子那么大，也就是说厄斯星的体积也只有大约10的31次方粒沙子那么大，比古戈尔小得多。
拿厄斯星的体积举例并不是那么形象，我们把镜头拉远，放眼整个宇宙，在宇宙尺度里，厄斯星只是一颗小得不能再小的行星。宇宙非常非常之大。现实宇宙直径大约1600亿光年，地球直径只有大约70亿分之一光年。一根头发最细直径有0.05毫米，可宇宙的直径却只有3x10的31次方个“头发直径”。还是比古戈尔小得多。
人无法用肉眼观测到细菌，如果把宇宙体积和细菌体积作比较。首先细菌对人类来说是非常小的，体积只有一粒沙子的1亿分之一大小。但是宇宙的体积却只有细菌的10的80次方倍，比古戈尔还是小几千亿亿分之一。
一单位能量币蕴含普通人一天的做功总量，大概在12800kj（千焦），一古戈尔单位的能量币...那是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
“嗯......”畸形的小贩环视了会场一周，压低了声音，“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于小鱼先是一愣，满脸都是问号，随即暗道自己这是遇上谈判高手了。
有位谈判大师曾说过：“谈判桌前的结果完全取决于你能在多大程度上抬高自己的要求。”小贩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让于小鱼先提价，虽然表面上把议价权交给了对方，但也从侧面掌握到于小鱼的心理预期。谈判桌上的数字可以一改再改，但人心中的估价...却不能一变再变。
该怎么接招才能让自己主动一点呢？于小鱼用指甲盖刮了刮嘴角上方的胡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呆若木鸡的商贩看。
商贩好像有点不自在似的，回身咳嗽了一下，声音虽然苍老，但中气十足，并不给人以衰败之象。
于小鱼身上没有多少本地货币，他本打算拿出一些科技侧的小东西以物易物，但要是被小贩看出自己的迫切待价而沽...他就只能出手明抢了。
许是见于小鱼仍闭口不言，商贩着了魔一样挥舞着大袖里的手，在身前胡乱地比划着什么，完事后又咳嗽了一下。
于小鱼惊了，心道这人莫不是神经病？拿了ta的东西不会也变得像ta这样吧...
于小鱼尽力说服自己别往病症那方面想，但商贩畸形的大脑袋和荒诞的动作实在太具有视觉冲击力，如果穿着纳米一号的话，于小鱼还可以用x光透视和生物体采样，但没了铁皮罐头的辅助...少年握着能晶的手都有点哆嗦。
走“科技”路线的机械师们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羡慕“狠活”路线的怪胎们，虽然他们“偏离”了科技侧的宗旨，但人家是名副其实的血条厚啊。
自己这五个满级职业堆起来的疾病抗性不知道能不能抵御这古怪的本地病毒，于小鱼心想，这一路他所见全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是某种习俗？还是他们都罹患这种疾病？
不穿机具的机械师在外都形同“裸奔”，而于小鱼这次又“裸奔”地太久了。
就在于小鱼疑神疑鬼的当口，商贩缓缓道：“少年，你我有一段缘分，这东西便送给你吧。”
于小鱼的眼神瞬间就犀利起来，老妈说得好“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前者是老妈在臭屁自己美貌时发出的感慨，后者是她做生意贪小便宜被坑了后的经验之谈。
但于小鱼还轻易说不出拒绝，因为他确实没办法豪横地甩下一兜子钱，然后霸气侧漏地跟商贩拍桌子说：“免费？你是在用钱羞辱我吗？你看小爷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难道你现在能拿出来钱吗？小爷。”商贩幽幽道。
于小鱼一激灵，难不成自己遇到了读心者？
“请坐”商贩伸手示意，“如果你过意不去，就听我讲个故事吧。”
“好——”于小鱼顺从地坐下。
商贩隔着厚厚的面纱，深深地看了呆若木鸡的于小鱼一眼，叹了口气。
没有人注意到此处的异样，商队行人在经过其他摊位时还会驻足看上一阵，但在于小鱼这里却停都不停一下。
仿佛二人不存在一样。
“要...从哪儿开始讲起？”小贩说话时有种沧桑的故事感，“这是一个关于龙的故事，那是一条恶贯满盈的龙，它要求治下的村庄每年都献祭给它美女和财富，否则就要用龙息焚毁大地和生灵，面对危险村庄分成两派，一派主张献祭，一派主张反抗。它们商议后决定在每年献祭前都派出一名勇敢的少年去刺杀恶龙，但是事情好像每次都没有成功，因为从没有少年回来过，反抗派的势力由此渐渐式微，到最后没有人愿意轻身赴死。”
“有一年，恶龙降下旨意，让村庄献祭美人，献祭派挑选好了祭品，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带着家传的宝剑在凌晨悄悄出发了，因为这次村庄选择献祭的对象是少年的青梅竹马，也是这时，村子里有人偷偷跟在了他后面，那正是少女，她要和她的心上人一起胜利归来...或生死与共。”
“少女尾随着少年来到恶龙的巢穴，她见证着少年在九死一生后终于用宝剑杀死了恶龙，她满心欢喜，刚要跳出去与自己的心上人拥抱庆祝，就看到少年坐在恶龙山一般雄伟的尸体上，看着龙穴里散落满地的金银珠宝和人体枯骨，最终...他的头上长出了巨大的犄角，身上生出了坚硬的鳞片...少年变成了他亲手杀死的恶龙。”
“新生的巨龙摆过庞大的头颅，与少女隔着尸山血海遥遥相望。”
......
沧桑的声音戛然而止，唯一的听众只是沉默，目光空洞地望着手中的能晶。
商贩怔怔地看着少年，他的命运仿佛发生了变化，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少年啊...你又会如何——”这次从面纱下传出的嗓音不再苍老，而是空灵的女声，仿佛暮雪的巍峨高山在自说自话。
她向后一倚，径直坐在了空气上，若思接千载，如视通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