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书童
寻个干净的客栈住下后，陈澄终于醒了过来。
这丫头睡着时笑的甜，醒来后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掉，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想自己的娘亲了。
陈澄的娘亲死的时候，她就在跟前，自然早就知道那姑获鸟并不是真正的阿娘了，可那姑获鸟身上毕竟带着她娘亲的怨气，法场救下她后，这怨气便钻入了她的身体，所以到后面时，陈澄已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真当自己的阿娘还活在世上了。
如今，大梦初醒，她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自然悲从心来，泣涕涟涟。
白胡好生安慰她几句，她这才收了泪水，只是还郁郁寡欢着，直到叫来一些热腾腾的吃食，饱餐一顿后，她才恢复了几分神采。
一番交谈下来，她的经历与白胡猜想的大致相同。
陈澄确实是被嫁去做替死鬼的，她自小丧父，是她阿娘一手将她拉扯大的，古代女子本就结婚的早，况且上林镇又有不成文的规矩，年年要给山神献祭童子，所以等她及笄时，她娘便想着早些将她嫁个好人家，不求富贵，只保个平安，不被选做山神的祭品便是如意了。
原本事情也算顺利，媒婆说得个好人家，婚事便也定了，她娘亲还特意给她打了个银簪子，权当是嫁妆，谁知出嫁后才知道，那所谓的好人家不过是个幌子，娶她去，就是要让她顶包送死的。
陈澄的娘亲气不过，上门要退了女儿的婚事，可周家的人那里肯听她的？几次赶了出来后，陈母眼看着官差要带走陈澄，他上去要抢回自己的女儿，拉扯之下，周礼一把将她推搡开来，陈母头撞在门柱上，当时便死了。
陈澄亲眼看见母亲被杀，却毫无办法可言，那些当差的，收了周家的银子，也不愿多管闲事，只说她是自杀而亡的，随便找了个草席一裹，便将她的尸身扔到了荒野之上。
从上林镇到尸陀林，陈澄的心早就如死灰一般，将自己的生死也抛掷身后了，侥幸活下来后，她一直说要回家，就是想回来将她阿娘的尸身好生安葬了，谁知刚到上林镇，便遇见了那恶人周礼，周礼认出陈澄，说她既然没死，就还是周家的媳妇，要带她回家去，那几个镖师和稀泥一般办事，拿了钱财便不管前因后果，硬要将这丫头往火堆里推，陈澄自然害怕急了，正巧遇上路过的差役，她便认了自己是私逃的祭品，宁可死了，也不肯跟那周礼回去。
其实，事情说到头，都是大梁国皇帝闹的妖，正是他不顾子民的生死，这才弄出这么多的悲剧来，想到此处，白胡叹息一声，说道：
“唉，也是难为你了，之后的事你便不用管了，你娘的尸身我会让尸多婆去寻，至于那周礼，他仗势欺人惯了，改日我也让他尝尝被人欺辱的感觉，哼！既然他这么爱拿钱来买命，我便先败了他家产，再送他入狱，有城隍爷的面子在，料他也翻不了天！”
此时的陈澄却不在乎那周礼的死活了，他问道：
“白胡，我静下心时，总能感觉到阿娘就在我身边，不，准确说，就在我身体里，她与我的心一同跳动，与我的血一起流淌，我是出现幻觉了吗？还是她真的就在我身旁？”
白胡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才好，那姑获鸟的怨气就在她身体之内，她能感受到母亲的存在，当然只能是那些尚未消散彻底的执念罢了。
“我想，是你阿娘在天有灵，冥冥中照看这你吧。”
他善意的撒了个慌。
这个世界虽然有仙，却没有天国，神仙府邸也都是地上的洞天福地，人死之后，灵体倒是会归于九幽，没有去那里的，都成了恶鬼，白胡怎忍心告诉她这个真相？
陈澄却当了真，笑道：
“我早便知道了！这一路上逢凶化吉，定是我阿娘在庇佑我哩！如今我回了家，她也回到我身边了！如此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见她一副天真模样，白胡问道：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下倒把她给问住了，她没了娘亲便没了家，如今孤零零一个，真不知该去哪里。
白胡揉了揉她的头，将她一头青丝绕成鸡窝一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这一路走来呢，我发现我这一身修为还有待精进的，所以我打算暂时不云游天下了，就留在上林镇，跟着城隍爷练练武术，跟着笔仙读读圣贤书，正巧身边缺个伴读的童子，怎样，要不要跟着本少爷混？别的不敢保证，管你一日三餐，我还是做的到的。”
陈澄有些懊恼的撇开白胡的手，将头发整理好了，这才说道：
“就知道欺负我！等以后见到玄明儿姐姐，我一定请她欺负回来！”
见她没有反对，白胡就当是答应了，继而又板着脸调侃道：
“怕一时半会儿，你是见不到山夫人了。我可事先说好了，当我的伴读书童呢一定得会读书，本少爷读一本，你就得读两本，还都得读到心里去，问你哪段，你就得背出哪段，偷懒耍滑，可是要挨板子的！”
见白胡一脸认真，陈澄又变成那副怯懦的样子，讨价还价道：
“和你一样，你读一本我便读一本，行不？”
“当然不行！本少爷还要练武，还要修行呢！没说我读一本你读三本，已经是莫大的便宜了！”
“那我不叫你少爷成不？怪别扭的。”
“这个好说。”
白胡心想着，你要真这么叫了，我还别扭呢。
一来二去，总算骗这丫头要做个读书人了。
好在现成的老师身边就是，凭杜长卿的本事，想必让她压制住体内的怨气，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唉，你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没做呢？”
安顿好一切后，白胡像是问询，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直到他看见一旁的活无常后，这才忽然晃过神来：
“糟了，说是打完那邪物便回去，这一忙，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