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第19章 19

因为镜中画面太过令人惊骇,一时间,颜北栀并没有用手去碰那块口香糖。

她只是冷着脸,静静地看着镜子,陷入沉思。

应该就是这个吧。

刚刚他们突然嬉笑不止的原因。

在教室那会儿,是已经沾上了、还是准备开始恶作剧呢?

教室监控没关,应该不会是那时候下的手。

可能是在学校其他地方。

毕竟,从后面悄悄往别人头发上弄点东西,确实很难被发现。她头发还那么长,马尾垂到背后,更加无知无觉。

自从黑板报事件之后,林清乐已经消停了几个月。

除了无视她之外,连冷言冷语、阴阳怪气都再没有过。

眼见着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怎么突然又开始想到捉弄她了呢?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须臾间,颜北栀便揣测出了原因。

大概是因为,前一阵,她被迫和盛厌扯上了些许关系,传出了流言。

林清乐他们投鼠忌器,生怕她真有盛厌护着,才不敢惹她。

现在,圣诞舞会结束,她没有参加,而盛厌却独自到场。这就等于变相否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现在,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整人了。

或许,盛厌的某些拥趸者们,还会觉得大少爷和自己这个“穷鬼”挂上钩,心里多半不怎么高兴,便打算帮他出出气?

这也不失为个好借口。

所以,是林清乐牵头吗?

还是别人?

……

水龙头还“哗啦哗啦”地在出水,将异样心跳声尽数遮盖。

颜北栀捧起一把水,打在脸上,逼迫自己平静下来,不要为无聊的事情耗费太多心力。

平时,她家只有洗澡时间才会打开热水器。其他时间,水放出来总是冰凉。乍然触碰到到脸颊皮肤,整个人都是一激灵,好像灵台瞬间清明起来。

只是,额前刘海跟着被水沾湿。几簇发丝贴在白皙皮肤上,叫人不太舒服。连带眼睛也染上了莹润水汽,看起来湿漉漉的,无辜又怯怯,像风雨中的脆弱花瓣,毫无韧劲。

颜北栀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顿了顿,用力闭上眼睛,抑制住油然升起的焦躁感和某种被催发的冲动。

不可以。

不可以那么做。

没有意义。

……

片刻后,颜北栀深吸一口气,擦干脸,开始试图处理那块口香糖。

时间过去太久,口香糖已经风干。

结成一整块,硬邦邦的。

颜北栀用纸巾包住,想要把它从头发上拉下来。

但口香糖粘上去时,应该是一个很黏的状态,所以才能将头发丝牢牢地贴在一起。她扯得头皮发疼,依然弄不掉。

不得已,只好在纸巾上沾点水,再试。

结果,风干的口香糖遇到水,变得粘稠,面积更大,愈发难以处理。

颜北栀停下动作,低眉敛目。

半晌,她从旁边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几刀,将所有粘住的发尾部分全数剪断。

干脆利落。

次日是12月31日,全年最后一天。

岁聿云暮。

海城最低气温也适时地坠入零下。

清早出门前,陈丹彤终于发现了颜北栀的变化。

她表情明显有些惊讶,“你剪头发了?”

颜北栀低低“嗯”了一声,动作不停,继续穿外套。

“这么突然?”

“还好,新年想换个发型了。”

她摸了摸头发,顺手将背后被压住的发尾从外套里勾出来。

颜北栀原本是黑长直平刘海,长度到腰上几寸,出门就梳个高马尾,是最平凡不过的女高中生发型。但架不住人皮肤白,脸型流畅,下巴尖尖的,找不到缺点,什么普通发型都能衬得漂亮精致,清水芙蓉似的。

现下,她将一头长发绞了个七七八八,脸颊两边的头发堪堪只能盖住耳朵,顺着下颌线延展,若有似无地露出耳边一截脖颈,往后才变长。

不过,最长部分也只是过肩一点,勉强才能梳出一小撮马尾辫。

比之前,脑袋好似陡然轻了很多。

理发师说,这个发型是公主切加狼尾的结合版,近几年很流行。

她自己下刀的位置不好,刚好把鬓角下面一段也剪短了,如果不剪公主切,就只能整个儿剪成短发,否则耳边少掉一截头发,看着会很奇怪。

颜北栀并不怎么在意,点点头,让他看着来。

此时,被陈丹彤盯着看了许久,她才开始迟疑:“……很奇怪吗?”

陈丹彤:“没有,很漂亮。”

只是,发型显得她脸更小、更单薄了。

“昨晚剪的?”

“嗯,就在楼下理发店。”

“学校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啊。”

颜北栀从善如流,一点停顿都没有。

陈丹彤又端详她几秒,倏地,伸出手,碰了一下她背后毛茸茸的“狼尾”。

“我女儿,真好看啊。”她轻声喃喃。

闻言,颜北栀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

……

下午一点不到。

两人从雇主家离开。

这家雇主住在海城市中心,不远处就是CBD,周边配套设施完善,餐饮店尤甚,零零散散蔓延出去几条马路,大多是做那些办公室的生意。

颜北栀和陈丹彤忙了一早上,脚不沾地,晕头转向的。晚上还有一家要做,实在没力气回家吃午饭,干脆拐到隔壁,找了家麦当劳,随便吃点充饥,等到时间直接去往下一家雇主家。

不多时,陈丹彤便趴到麦当劳桌上,阖着眼,打起瞌睡。

她常年□□神类药物,精力比普通同龄人要差很多。

睡得再多,也总是很疲惫的样子。

颜北栀不习惯这样休息,把外套披到陈丹彤身上,再从包里摸了张便签纸出来,随便上网搜了几道数学题,开始默默解题。

一张便签用完,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颜北栀怕吵醒陈丹彤,立马将手机拿起来握住,起身,快步走出去几步,才看向屏幕。

来电显示宗想想。

她顿了顿,又换去麦当劳外面,站到路边,接通。

“想想?”

外面冷,颜北栀没顾上拿外套,乍然从温暖空调里走出来,声音都不自觉有点微微发抖。

只是,宗想想背后吵闹,没有听出异样。

她喊颜北栀:“栀栀,晚上出来跨年吗?”

颜北栀笑了笑,“不了吧。”

“啊——你是晚上有事吗?”宗想想有点失望。

“嗯,要帮我妈做事情。”

宗想想没有放弃,思忖数秒,提议:“那你忙完再过来,行不行呀?我今天打算通宵呢。”

“下次……”

“栀栀,来嘛来嘛,我后天就要去国外啦,我们要一整个寒假不能见面呢。”

颜北栀愣了一下,“啊,期末考……”

宗想想:“线上考就行。你知道的呀,我是艺术生。有个雕塑大师在意大利开个展,我要赶紧趁机会去拜访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后面就在那边,过完年才能回呢。”

“……”

听完,颜北栀不自觉蹙了蹙眉,陷入迟疑。

平心而论,她还蛮喜欢宗想想这个朋友的。她一点都没有有钱人的架子,但也不是她妈妈那种装出来的随和,是真的脾气很好的女生,为人处世都有自己那一套。

和她自己说的一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小艺术家。

从某种角度来说,颜北栀很羡慕她身上那种自由随性。没有任何枷锁,似乎随时都能展翅高飞。

和宗想想说话,她能短暂地将生活中的囹圄忘却,跟着沾染上自由。

所以,在宗想想的软磨硬泡中,颜北栀败下阵来。

“……好吧,等晚上看看。有时间就去找你。”

“那说定了哦!”

“嗯。”

……

是夜。

冬日寒风凛冽。

颜北栀和陈丹彤从雇主家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两人都是精疲力竭,连说话都费劲。

陈丹彤问:“想吃点什么?”

虽然操劳一天,但收获颇丰。

冲着元旦,两家都给了额外红包,今日收入加起来有一千多块。

陈丹彤心疼女儿满脸倦容,想着偶尔也吃点好的,犒劳一下她。

颜北栀却有些迟疑。

她还记得答应宗想想的事。

“……同学约我去跨年。”

陈丹彤怔了怔,点点头,答应得爽快,“那你去吧。太晚就打车回来。”

说着,给颜北栀转了两百块,自己搭车回家。

颜北栀目送陈丹彤上车后,按照宗想想发来的地址,搜索了一下交通。宗想想约在一家轰趴会所跨年,距离这里不算太近,但有地铁线路可以直达。

她按照导航,乘上地铁。

许是因为跨年夜,又是晚饭结束的时间,地铁上比往日热闹,大多是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围作一圈,说说笑笑地聊着天,但却并不吵闹。

颜北栀身处其中,不免被这种气氛感染,眼睛里也沾了几分轻松。

她掏出手机,给宗想想发消息:【我在车上了,大概还有15分钟到。】

宗想想可能在玩闹,或是在打瞌睡,并没有立刻回复。

直到颜北栀下了地铁,走出站。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条马路距离,倏忽间,宗想想打来电话。

刚好红灯。

颜北栀在斑马线前站定,接起电话,“想想?我在路口了,马上到。”

宗想想后面背景音乐很响,震耳欲聋的,像是能穿透电波。

她停顿数秒,欲言又止,“栀栀……”

颜北栀:“嗯,怎么了吗?”

宗想想深吸一口气,“那个,厌哥也来了……对不起,我白天问过他,他说他不会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突然就出现了。我才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

“你介意吗?要不然,我现在出来,我们单独出去逛逛,行吗?”

指示灯跳绿。

颜北栀笑了笑,没有挪步,淡定开口:“算了,我刚好也累了,先回家,我们下学期再见好啦。”

“不行!”

宗想想抬高了声音,“你都到门口了,我怎么可能让你这样回去呀!这样实在太没礼貌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颜北栀:“……真没事的。”

可是,宗想想压根不听她说,只觉得放朋友一个人回去,实在太没教养、也太过失礼,自顾自疾步往外走。

外面天寒地冻,会所周围也没有什么店可以呆。

颜北栀没办法,在心底叹了口气。

“那你到门口等我吧。别出来了,我进来呆一会儿。”

……

五分钟后,宗想想领着颜北栀走进会所。

这里说是会所,实际上就是集KTV、台球馆、电玩厅、私人影院为一体的小型娱乐场所,私密性极佳。宗想想定了一个大套间,只请了六七个朋友,男生女生都有。

除了颜北栀以外,多是他们那个圈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一部分是宜光高二T班的,另一部分则是宜光国际部的同学。越暄没有在。

此刻,所有人都挤在最里间的KTV。

颜北栀在宜光也算名人,甫一进去,成功收获所有人瞩目。

杭景率先吹了个口哨,称赞:“颜北栀同学,新发型很漂亮啊!”

颜北栀眼皮都没掀一下,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谢谢”。接着,便跟着宗想想坐到了沙发最角落。

两人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

“栀栀,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我刚叫了披萨和小吃进来。你喜不喜欢吃?”

“……”

杭景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用手肘敲了敲身边人,“嘿,嘿,老大,看呆了没?”

阴影里,盛厌眼神晦暗不明,却没应声。

杭景也不在意,摸了摸下巴,啧啧称奇,“不得不说,确实漂亮啊。这发型,不是真美女,压根hold不住。”

颜北栀身上有不沾风雪的清冷气质。

越这般,越容易让人起贪念,想将她拉入红尘之中。

盛厌:“……看够了没?收起你那对招子。”

杭景笑了一声,“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看。嘿,别瞪了,到你的歌了。”

伴奏果然变调。

他将话筒拿给盛厌,很给面子地“喔”了几声,假装起哄。

在场其他朋友也飞快响应。

唯独坐在最远端那个女生,岿然不动,似乎压根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和宗想想说悄悄话。实在叫人觉得败兴。

杭景又去瞧盛厌的表情。但他坐在半明半灭中,不见喜怒。

很快,前奏结束。

盛厌懒洋洋地举起了话筒。

“同时做失恋者也好

我与你都总算衬

……

无情人做对孤雏

暂时度过坎坷

苦海中不至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

……”

这是首粤语歌,歌名叫《孤雏》。

原唱虽说是女声,但盛厌却唱得非常有韵味。他声音低沉悦耳,粤语发音又标准,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细语,轻轻扫过耳膜,留下缱绻涟漪。

宗想想已经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聆听。

颜北栀则是垂着眸,手上拿了块披萨,慢吞吞地咀嚼着。

等一曲终了,宗想想才小声感叹:“好久没听到厌哥唱歌了。”

颜北栀敷衍地笑笑,“这样啊。”

宗想想:“他这人其实很傲的,做什么都只凭自己的心情。我们都不怎么敢起哄他,生怕挨揍。”

颜北栀很捧场,点头,“……真暴力。”

“……”

宗想想沉默了一瞬。

那头,盛厌已经放下话筒,重新靠回阴影之中。

后面半个小时里,他都没再开过口。

颜北栀吃过披萨,又听宗想想说完她后面一个月的计划,便打算起身告辞。

宗想想讶然,“你不和我们一起跨年吗?你要是不喜欢唱歌的话,我们可以去隔壁房间看电影呀!或者打游戏?……不过这个我不太擅长,杭景比较厉害。”

颜北栀笑了笑,摇头,“不了。再晚回去没车了。”

从这里打车回家,加上夜宵费,得要小一百了。

她拍拍宗想想的肩膀,“想想,明年开学再见。想聊天的话可以发微信。”

宗想想拗不过她,也无意叫人为难,只好点头,打算送她出去。

“不用送啦。”

说完,颜北栀推门离开。

宗想想尚未来得及坐下,远远地,听到盛厌喊了她一声。

“厌哥,什么事啊?”

她揉了揉眼睛,走到盛厌那边。

盛厌没动,目光始终落在门口方向。片刻,才开口:“你去送送她。”

“啊?栀栀啊?可是她说她不要送……”

盛厌:“她没戴围巾。你出去的时候把我的拿给她。别说是我给的。”

“……”

宗想想抓抓头发,“哦”了一声,听话地走了。

剩下听完全程的杭景,目瞪口呆。

“老大,你是真的被下蛊了吗?你还是我们的厌哥吗?”

盛厌似笑非笑地睨他:“出去打一盘?”

外面就有台球桌。

杭景不想被虐,连连摆手,“大过年的,别折磨人啊……不过,我说真的,这位虽然漂亮是漂亮,但也没有漂亮到这种地步吧……”

言下之意,似乎不值得盛厌为此大费周章。

毕竟,他们这个圈子里,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

杭景越说越觉得疑窦,“……哥,真是见色起意吗?就开学返校那天见一面,你就栽了?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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