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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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北栀没能踩稳,脚底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下去。

陡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左边肩膀砸到地板,传来一阵巨痛。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

她半天没能爬起来。

良久,久到第一阵痛终于过去,久到地板上的凉意浸透皮肤,大脑才逐渐开始恢复清明。

颜北栀撑了下椅脚,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目光四下一转。

果然,不远处,地上有一滩水,像是谁的水杯打翻在那里没管,只干巴巴地等着保洁阿姨晚点过来拖地,把水渍一起拖掉。

因为那天着凉,颜北栀这两天状态不好,下椅子时眼花缭乱的,也没看清,整个人就踩了上去,酿出惨剧。

她在心里叹口气,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再拍拍裤子上的灰。

接着,颜北栀试着动了动左边胳膊。

还好椅子高度不高,手臂没骨折,还能转。

只有触到地板那块地方碰着很疼,应该是摔伤了。膝盖也有点疼,大概也擦破了皮。

检查完,她将椅子归位,背起书包,面无表情地锁了门,离开教室。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

社团活动全都结束得差不多,大部分同学也已经各自回家过周末。似乎只剩操场上还能看见一些精力充沛的男生,依旧在孜孜不倦地打篮球,挥洒着汗水。

篮球被拍到地上。

“咚、咚、咚。”

一下一下,像是和着步伐节奏。

颜北栀目不斜视,清瘦背影独自穿过偌大校园,走到学校大门口。

附近没有车站,离开学校之后还要再走一段路。

旁边,马路上车来车往,速度一快,容易掀起尘土飞扬。

颜北栀默默往里边靠了几步。

倏地,一辆黑色轿车在她身边降速急刹。车轮和柏油马路产生巨大摩擦力,发出刺耳的悲鸣。

“……”

颜北栀脚步放缓。

侧目望过去。

轿车的车型比普通小轿车要大一号,车身流畅,车头像野兽的牙齿,看起来张牙舞爪的,上面还站了一个带翅膀的黄金小人。

后座车窗慢慢降下,露出半张白皙英俊的侧脸。

盛厌坐在里面,手肘虚虚地搭在窗沿,朝她轻佻地抬了下眉。

“颜北栀。”

颜北栀满脸冷淡,不答话,也丝毫不为所动。

盛厌:“今天怎么没来花房?”

“……”

“想起来了,你们班同学说,你今天要帮忙出黑板报。”他轻笑,声音有种戛玉敲冰的清爽质感。

颜北栀懒得听他讲废话,转过身,沿着人行道继续往前走。

黑色轿车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

像是乌龟在挪动。

盛厌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道:“你有事不来也没关系,不要让别人来。”

花房是他的地盘。平时,除了亲近的朋友、还有他指定的人,没有人敢进去。

所以今天看到林清乐在里面,他实在算不上心情很好,便忍不住同颜北栀多交代了两句。

哪想到,话音未落,颜北栀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须臾间,她似乎是想通了其中关节。

“……你和林清乐说什么了吗?”

盛厌声音被截断,也丝毫不见生气,只是“嗯”了一声,“我让她以后别来。”

颜北栀:“……”

两个小时前,林清乐和盛厌在花房打上照面。

林清乐不是会察言观色的性格,没看出盛厌心情不好。

见到人,就立马飞奔过去。

她想挂到盛厌手臂上,但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拨开,只好悻悻作罢。顿了顿,才嘟嘟嘴,娇柔做作地卖弄乖巧:“我来整理花房呀。刚刚在看工作手册呢。”

盛厌蹙了蹙眉,“怎么是你来?颜北栀呢?”

闻言,林清乐陡然抬眼,似乎很诧异他为什么问起颜北栀。

心随意动,手指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攥起来。

她撇撇嘴,“怎么问起她啊。她在班上帮忙出黑板报呢,我来替她。盛厌,你认识她吗?”

两人从小就在一个学校上学,小学和初中都同班过几年,可以说是相当熟悉的青梅竹马关系。

当然,这种关系主要是林清乐单方面认为,也是她追着盛厌跑的底气。

事实上,有钱人圈子也要划出三六九等。

盛家无疑属于顶层,称得上权贵阶级。

而林清乐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在她出生后才逐渐开始发家,没几分底蕴,也没资格打入盛厌的圈子。若是两家真有什么交集,比如生意上的事,也是林清乐父母要看盛家脸色,是要卑躬屈膝一点的。

只是,此刻,林清乐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她用熟稔的、亲昵的态度问出这个问题,试图打探盛家太子爷的心意。

盛厌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和你有关系么。”

“……”

林清乐愣住了。

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眼睛发酸,绞着手指,讷讷,“盛厌……”

盛厌还在冷漠地、毫不留情地说:“林清乐,你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来这个花房。以后别再过来了。”

说完,他比了个手势,示意林清乐赶紧离开。

林清乐红着眼睛跑走了。

……

颜北栀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凭借盛厌一句话,猜测林清乐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不,不能说误会。

应该是说找茬么?

她拧起眉。

如果是这样,那刚刚,白濛会出现在教室,应该就不是意外。

那滩水可能也不是意外。

随着颜北栀猜想,肩膀开始隐隐作痛。膝盖也是,摩擦着裤子,火辣辣的疼痛。

仿佛是身体在对这场无妄之灾产生抗议。

盛厌不知道,还在追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刹那间,颜北栀感觉自己好累,累得快要倒下。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个男生。

她咬了咬牙,几乎快要无法保持平和,只能做了个深呼吸,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怎么样才能退出这个项目?老师让我和学生会交涉,请问谁是负责人?”颜北栀问。

盛厌笑了笑,曲起手指,抵着下巴,抬眼看她。

“如果你是说课外实践项目,负责人有好几个。但如果你问的是花房,那就是我。我一个人说了算。和我交涉就可以。”

“……”

“上车说吧。我送你回家。”

这个始作俑者。

这个罪魁祸首。

颜北栀头痛欲裂,已经能预想到未来的校园生活不会有停歇,只会叫人愈发精疲力竭。这一现实,实在让人心生无奈。

她冷着脸,不想再多看盛厌一眼。

“离我远点。”

-

周末两天,陈丹彤又接了两家单。

这两家都是日常菜单,量不大,也没配洗菜助手,需要陈丹彤以一己之力完成。

颜北栀实在不舒服,但却也没法放陈丹彤一个人。

只能提前吃了感冒药和退烧药,跟着她一起去帮忙打下手。

路上,陈丹彤再次问起关于学校的事情,“你在学校呆得怎么样?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颜北栀正阖着眼闭目养神,听她说话,心里猛地一跳。

“……还好。没有。”

陈丹彤没听出她话里的敷衍,点点头,老调重弹:“既然都已经进这个学校了,那就把握住机会。颜北栀,你别忘了你爸爸是怎么死的。”

说起这个话题,她居然难得没有发病。

只是恨恨地、咬牙切齿地提醒着颜北栀,似乎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颜北栀,你不能忘了。知道吗?”

声音如同索命厉鬼。

……

周一,阳光重现海城。

颜北栀忙了两天,自己只好又是吃药又是拼命喝水,总算把感冒压了回去,没发出来。现在再晒晒太阳,出出汗,基本恢复元气。

膝盖也结痂了,只剩肩膀上一大片乌青,还在慢慢褪色。

她走进教室。

早自习还没开始。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班上应该是很热闹的,但今天的气氛却十分奇怪。

颜北栀脚步不自觉一滞。

教室里,不知道是谁率先看到她,轻声说了一句:“她来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来。

颜北栀立刻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白濛站在教室最后,声音尖锐,第一个发难,“颜北栀,你要是不想帮忙出板报,可以跟清乐说,没必要这样做吧?”

“……”

闻言,颜北栀立刻望向教室后面那块黑板。

上周五她离开前,还是满满当当、色彩艳丽的黑板,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乱七八糟。上面的图和字全部被擦除,只用白色粉笔胡乱画了几道,丑陋又难看。

不仅如此,连教室里贴着的装饰,也全部都被撕烂,只剩下一些残骸,七零八落地挂在墙上。

张希琴站在人群里,扁着嘴,表情有点委屈。

林清乐在她旁边,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后背,“没事啊,没事的琴琴。”

白濛继续说:“周五下午,我们班同学全都去了KTV唱歌,大家都在的啊。我和琴琴最后也到了。只有颜北栀没来。她也是最后一个留在教室的人,我和琴琴走的时候她还没走。除了她,谁有时间弄啊?”

面对这种指控,颜北栀只觉得好笑,“我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上面的字都是我写的。”

她有病吗?

又不是小学生,这种栽赃,实在太过低级。

但白濛可是振振有词,“还不是因为清乐让你帮忙,你嫌麻烦是么?所以要让我们班出糗。”

这学校有个本事,就是把所有学生活动都办得有模有样。

像这种以班级为单位的环创评比,都是要拍了照片放上校园网站和公众号,让全校、包括宜光初中、小学的学生一起欣赏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教室设备已经完全现代媒体化,居然还给教室后面留了一块黑板,能让学生们发挥。

颜北栀相信,他们班同学的班级荣誉感有限。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林清乐想找由头整她,故意给她拉班级同学的仇恨。

她没有再关注张希琴,目光直直地投向林清乐。

“……有意思么?”

林清乐皱了皱眉,“颜北栀,要是不是你,你就好好给大家解释,我们一起去找是谁弄的,不要这么……”

颜北栀牵起唇,语气淡淡的。

和她人一样,弥足清冷。

“林清乐,你觉得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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