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补玉山居(64)

64.补玉山居(64)

他和彩彩都相信,这个人始终近距离地跟着他们。并且非常了解冯焕的性格和生活规律,所以可以预测他的行为。

这天冯之莹打电话到冯焕的办公室,说她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息,自称是她父亲的老朋友,她父亲托他(或她)把她丢在他办公室的电子英译汉字典送到她学校。她的学校离北大不远,他(或她)正好去北大,顺便可以交还字典,他(或她)让莹莹到学校门口去等一辆绿色\"沃尔沃\",他(或她)会把东西交给她。莹莹确实在几个月前把那个电子英译汉字典丢了,但她不记得丢在哪里,便又买了一个更新版本的。莹莹读了短信息之后,马上给对方打电话回去,而对方关机了。

冯焕在巨大的办公室里坐着,四周都是含着灰沙的阳光,他像是坐在黑暗里。他对彩彩招了招手,眼睛在浅茶色的镜片后面眯上了。彩彩长腿大脚,三两步已从门口走到他身边。他手在扶手的某个键子上一捺,椅子原地转了个九十度,转向正朝着走过来的彩彩。他看着她,看了十秒钟,两只手伸出去,把彩彩往自己跟前一拽。现在是这么个位置:他的头正抵着彩彩的胸口,再往前凑凑,就能把脸窝在跟她高大体魄并不相称的那对小**之间。他便再往前凑凑。

就那么一点事,闹得这样你要灭我、我要毁你,多么不值。冯焕有一搭没一搭地把事的始末告诉了彩彩。他做种子投资人,投资了一个软件。就是那种号称能预测**彩**的软件。软件头一次试用,果真让试用者之一赢了一百二十万。冯焕并不知道,他投资的几个的电脑工程师里通外国,暗中联络买家。叛卖就要得逞时,冯焕现了。那个买家一次次出价逼冯焕转让。价钱好上加好,但冯焕只有一句回话:他不缺钱。价钱被喊上去的同时,对方的语调渐渐变了,时常会漫不经意地提到冯焕那些不经细究的事迹。终于有一天,冯焕的手机接到十多个字的一则信息。那是世界上最短的一封恐吓信。十多个字被最大程度地榨取了中国文字的效率:列出冯焕劣迹,被掌握的证据,同时暗示自己的背景和靠山——中央某长的亲戚。

战争就是那样爆的。

他在彩彩胸口那两个不高不陡的丘陵形成的低洼处,以缺了假牙的含混口齿问彩彩,能不能原谅他这样一个前恶棍。他把所有实话都说了,彩彩不该惩罚他的诚恳。彩彩想,来应聘的时候,没想到一万元高薪的这份工作不断地延伸工作区域,以及责任领域。现在再来看看她自己和冯老总的位置:她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也伸出去了,两手托着他的头,他的白多于黑的头。她说:\"我们不怕。怕他啥?!\"

他还是不肯起来。话跑了题。跑到他如何一见她就知道他可以把自己的半条老命托给她。过一会儿,他的话跑题跑得喊都喊不回来,他说他见的美女不少,但她们在他眼里一分钟一分钟地丑下去,半天一天,她们不但不美,而且丑不堪。有些女孩子不一样,比如彩彩,每一分钟都在他眼前增添美丽。美丽像幸福、爱一样,全凭你自己衡定,说它有就有,说它没有就没有。因为它们是活的,会成长,会变化,会死亡。

彩彩不太懂他到底要往哪儿说。

然后彩彩便听到了一句她并不期待的话。冯老板说他的半条老命都可以是她彩彩的,他的所有财富都可以是她的。彩彩是本分人,他许诺的这些东西跟她似乎不相干,是本分之外的。钱财也好,大房子大汽车也好,都该属于又漂亮又妖艳的女人,那是在她们本分之内的。彩彩要是也想要那些,就太非分了。她赶紧说她什么都有,有了的正好够,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要。

他听了之后,把花白的头抬起。茶色眼镜掉了,眼珠**裸的。他说:\"那你教教我,怎么做你那样的人。\"

\"我是啥样的人?\"她说着,觉得鼻子特别痒,便抽出胳膊,一只手去抓痒。

\"你是知道什么叫'够'的那种人。稀少珍奇啊。\"

彩彩脸很不自在,哪儿都在刺痒。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变?她在体校的同学三个月不见就变得老家也不敢相认。这个年代好就好在变上,不变的人都是坐在水泥板凳上的遛鸟遛狗的老头老太。所有话题都是骂这个\"变\"字,猪肉变得没肉味,人变得没人味。他们骂是因为他们变不动了,变不起了,不然他们也变,也就不骂了。她彩彩一直这样,稍有就够,\"够\"之外的东西想也不想,那不也会跟老头老太们坐一条水泥板凳,骂所有不知\"够\"的人们?彩彩自认脑子简单,做事做人跟她上赛场一样,全凭正派出击,也凭着天生的好直觉,但她简单的脑子常常懵懂不清地想到:世界好像就是由这些不知够的人推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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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玉山居(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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